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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重發:投下你神聖的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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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的圍觀態度是,類似於看美國大選,結果固然很關鍵,但只要制度存在,就存在及時糾偏的可能性。真正的擔憂其實在於,人們對制度內核的破壞,制度本身失去了群體記憶的最大公約數。我們也正在經歷一種新的集體記憶的塑造。

今天台灣新任總統就職,有台灣朋友在社交媒體發了封面這張圖。蔡英文八年政績的是非功過,台灣人更有資格評說。對於我這個大陸人來說,更多只有羨慕的份。

相比領導人輪替,最近國會上演的全武行或許更吸引眼球。抱摔,掌摑,搶文件,奪門跑路⋯⋯比菜市場還熱鬧還混亂。

阿苗說,打架是爛辦法但沒更好(選擇)了。一些台灣人或許會覺得,家醜外揚好丟臉。圍觀的大陸吃瓜群眾嘲諷說,看看看,這就是所謂的民主,不是吵架就是打架,成何體統,好在我們都是鼓掌通過。

BBC的嚴肅報導說,這是民主危機。不過話說回來,這要看放在什麼語境下去思考這個問題。

對我來說,或者對大陸的處境來說,相比一張張面無表情的臉孔和一個個鼓掌機器,吵架鬥毆或許要更可愛更親近更值得信賴。

至少我看到的是活生生的人。

以下這篇舊文寫於今年1月13日台灣選舉當天。原文發在微信公眾號上,24小時後被刪。對我的國家來說,確實還有很長遠很艱難的路要走。但從對岸身上,我想依然能夠看到希望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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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今天去投票。

她在台中的投票地點在一間廟裡面,她爸媽在另一座城市去的投票站設在一間天主教堂裡。

我們在群裡拍拍她,有朋友說:“投下你神聖的一票。”

是神聖的一票,很多觀察家把今年的選舉看成命運的轉折點。但也是家常便飯的一票,因為有近兩千萬人每過四年就得再投一次。

作為一個只有羨慕份的圍觀群眾,我感受到的是有力量的一票。

1

投票前幾天,朋友給我們發來一個政策盲測的應用小程序,來測試自己的政見傾向。小程序有十道題,指向台灣面對的能源、少子化、老齡化議題,以及居住政策、勞工薪資政策、高等教育政策等等。

測試題中,內政議題佔比超過7成。外部觀察家特別關注的兩岸關係,國際定位並不處在突出地位。

週三的時候聽一位島內學者的講座,嘉賓提出一個很有趣的觀察是,這次台灣選舉,普通台灣人更關注的其實是內政,反對現任政府更多是因為內政例如疫苗問題處理不當、薪資差異拉大的壓力,而不是媒體在炒作的中美選邊站的視角。

印發的選舉公報也體現出這種特質。上面寫著各黨派的候選人,列出他們的的學歷、經歷等基本資料,以及主要政見。政見部分,儘管國安問題會列在首位,但佔更大篇幅的依然還是內政。

(ps第一次看到中文印刷的選舉公報,列出一項項具體政策讓選民參考,有些淚目。特別想到最近在做美國大選的中文選舉手冊時,需要到處去找英文資料,海外華人參政門檻還是不小。)

當然這並不是說外部環境不重要,但國際秩序這些更宏大的詞彙讓步與影響衣食住行工作看病養老這些瑣碎日常,應當是選舉的題中之義。

朋友們小測試的答案各不相同,藍的、綠的、白的都有,有人感慨“政見都比較從實際出發解決問題”,大家在群裡笑嘻嘻討論彼此不同的政見而不必擔心關係破裂,想到2022年那些在朋友圈裡關於俄烏戰爭、清零政策的爭執,這又是另一重感動。

這些政治題沒有標準答案,沒有得分點,有的是每個個體自由表達聲音和開放的參與。

雖然島內經濟騰飛遠早於大陸,但解除戒嚴不過過去了三十多年。那個年代世界都在轉向,包括大陸。

2

最新一期《不明白》從“記憶和認同”的角度來觀察這次選舉。

和主播一樣驚訝的數據是,台灣的外省人佔比居然只有10%多一點,這與我們歷來對台灣主體的認知存在巨大偏差,這種偏差是由主導話語權的敘事塑造的。

這樣的偏差存在於方方面面。因此嘉賓提到歷史研究中要“看到这个复杂性”,“还有不同的历史记忆群体”。“作为一个历史学家,是把这些所谓的细致性,然后把它全面地写出来是很重要的。”

不論在一個什麼樣體制的社會裡,都會有不同的記憶群體。“它是一种归属感,它是一种认同感。”記憶也是一種權利。而許多社會衝突也在於記憶群體的衝突。

因此嘉賓也提到,在盡可能全面了解複雜性的同時,還有關注“事件人的關係”,“我跟這些人的權力關係是什麼”,“我屬於什麼樣的記憶群體”。

更多的時候,人是被掌握權力的群體競相灌輸“正確的”“正義的”記憶。與之相對應的是錯誤的,非正義的記憶。例如,在納粹的敘事下,德國人是凡爾賽體系的受害者,因此站在正義的一方,應當發動戰爭。而這種外界強加的記憶,既不全面,更可能與我無關。

有個不那麼尖銳的例子是,小時候課本上會講“秋天到了,大雁南飛”,敘事的主體悄悄成了北方,對南方人來說,或許準確的表述應該是“大雁南歸”。類似的例子,在族裔、城鄉、性別等權力關係不對等的議題上比比皆是。

之所以對“記憶”進行討論,是為了更好理解選票的意義,民主的意義,公眾參與的意義。在一個如此異質的社會,要避免不同記憶群體的暴力衝突,需要一個穩定的和平的機制。從這個角度看,哪項制度更有利於和平共處呢?

如果命運真的是一個共同體,那麼是不是應當每一個人參與構建,每個人做自己敘事的主體,每個人的意見能夠充分表達並被尊重,而不能指望有人指明方向呢?

群體之間什麼人都會有,並不是所有人都覺得共同體或公共生活很重要。在唐人街做選民動員的時候常常會遇到兩種華人。一種聽說要選舉,眼睛放光盯著你很驕傲地說,“每次投票我都去!”。另一種常常是背著手,打著斜眼瞄展台上免費派發的東西,當你和ta搭話的時候也是斜斜地瞄著你,側臉對著你一邊奉承地“嗯嗯哦哦”,問這些東西是否能拿幾個,一邊將東西順到自己的口袋裡。

說回這次選舉本身,我自己的圍觀態度是,類似於看美國大選,結果固然很關鍵,但只要制度存在,就存在及時糾偏的可能性。真正的擔憂其實在於,人們對制度內核的破壞,制度本身失去了群體記憶的最大公約數。我們也正在經歷一種新的集體記憶的塑造。

怎樣回頭看,決定了我們怎樣往前走。我喜歡播客裡嘉賓提到的一句話“所有人在裡面是加害者,同時也通常是受害者”。反過來也是,我想,在過去發生的許多事情上,不論是我們個人的還是整個社會的,都在這樣的雙重身份之上。就像保羅說:“沒有義人,一個也沒有。”而認識到這一點,承認和理解人的罪性和有限,或許才是人們走向愛的關係和天下大同的起點。

和最近“爾濱”爆火不一樣,去年大陸火的是《漫長的季節》。故事把人拉進失落的東北,人們在冰冷的河中迷惘掙扎和墮落,故事的推進和結束讓人壓抑。結尾那句“向前看,別回頭”更顯得輕飄飄。

當時同期在看的一部網飛製作的台劇叫《人選之人——造浪者》。故事主線就是一場選舉,並糅合了職場劇元素。女主之一亞靜遭遇職場性騷擾,上司文方下定決心幫她討回公道的時候說“我們不要就這樣算了!” “我們不要就這樣算了!”在劇的結尾,曾經因敗選和家庭矛盾而失落的文芳再次決定參選議員。

那是真正的充滿力量和盼望的“向前看,別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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