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问答｜陈亚亚：有多少暴力，假以“爱”之名？

【日期】2018 年 12 月 6 日（四）

【時間】東八區晚上 9 點（ GMT+8 9:00PM ）

“伊婷那天恰好在生理期。H 博士觉得她是不情愿、扯谎搪塞。他猛地推开洗手间的门，在她跟前蹲下来，开始检查她的身体。在长达近一年的亲密关系中，种种粗暴的强迫性性行为明目张胆。”

今年夏天，报道《恋爱暴力中的性与爱》中的受害者伊婷在将近一年的关系中一直陷在施暴者构建的暴力怪圈里，被他以 “爱” 的名义控制，以 “煤气灯操纵” (Gaslighting) 颠倒是非等方式进行精神虐待，涉及经常性侮辱谩骂、诋毁嘲笑、人格贬损、威胁恐吓、限制社交、以自杀威胁等方式胁迫，并最终上升为肢体暴力和分手暴力。

十几天以前，中国演员蒋劲夫的日籍女友中浦悠花在社交平台上公布了自己被蒋家暴后的淤青图，蒋劲夫随后在微博中公开道歉，在日本自首并已被移送检察院之后，有关“家暴”这一议题再一次迅速占领了舆论场。

《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从2016 年 3 月 1 日开始实施，家暴行为也从原本的「家丑」、私事，进入到了法制的范畴。这是对人权保障，尤其是妇女人权保障的一个重要标志。家庭暴力是基于性别文化的暴力，它不是个人问题也不是家庭私事，而是世界范围内的社会公害，是需要国家机构介入的人权问题。无论发达国家还是不发达国家，大约五分之一到三分之二的妇女一生中都遭遇过家暴侵害。中国已婚妇女中，至少每4人中有1人曾遭遇过来自配偶的暴力。据最高人民法院 2015 年公布，近 10%的故意杀人案件涉及家庭暴力。中国为平妇女权益机构的媒体报道监测发现，2016 年 3 月 1 日到 2017 年 10 月 31 日这 600 余天中，中华人民共和国境 内家暴导致的死亡案件 533 起，导致至少 635 名成人和儿童死亡，其中有被殃及的邻居、路人，平均每天家暴致死超过 1 人，其中绝大多数是女性。 根据 2015 年中国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数据，受害人平均遭受 35 次家暴后才会选择报警。

可是当我们把“家暴”两个字拆分来看，会有两个直观的疑问扑面而来，其中“家”是指哪些关系形式？“暴”到底涵盖哪些暴力手段？哪些形式的亲密关系暴力容易被忽略？如果要讨论“亲密关系中的暴力”，我们恐怕可以先从用词的沿革上开始。描述发生在亲密关系中的暴力，究竟以“家庭暴力”（family violence）、“家居暴力”（domestic violence），抑或是“亲密关系暴力”（intimate partner violence）的用词较为恰当？

现今社会传统的家庭模式有所转变，如分居、同居、单亲或同性同居等关系，都为“家庭”的传统概念带来冲击。然而采用“家庭暴力”的用词很容易将亲密伴侣间的暴力，理解为只发生在法定婚姻契约下配偶之间的暴力，但事实并非如此。比如，虐待或暴力的行为，并不一定因法定婚姻关系结束而终止；亲密关系伴侣也不一定是异性恋关系。同性伴侣间的暴力近年亦广泛受到关注，性小众面对的家暴鲜为人知，向外求助亦时常碰壁。今年8月，香港本土同志组织女角平权协作组与香港中文大学社会工作学系陈季康教授发布“香港女性性小众亲密关係暴力问卷调查2017”的结果，接受网上问卷调查的216位女性性小众中，近八成受访者曾遭受亲密暴力，问题严重。如果以“家庭暴力”去描述同性亲密伴侣间的暴力，除了引来社会争论，也会让同志受虐者误会与家庭相关的法例和服务与他们无关，影响他们求助的意欲。

还有一种亲密关系暴力容易被冷待，从网络上讨论上来看，很多人觉得蒋劲夫家暴不对，那些口口声声说无论对方做了什么都不能暴力殴打的人，却觉得打“小三”是合理的。婚外关系暴力，第三者遭受暴力的时候多选择不报警。被污名化的人群求助之路往往非常艰难。

亲密关系中的暴力行为，是一种令对方感受到受威吓、胁廹、限制及操控的虐待性行为模式。换句话说，所有虐待的行为均欠缺两人之间的共识，并蓄意伤害对方或防碍他人的自由的举动。究竟哪些情况构成侵害亲密关系的行为？只是身体虐待吗，精神暴力，冷暴力算不算？在网络时代，“色情报复”（revenge porn）也成为一个新议题。什么样的群体容易遭受家庭暴力的侵害？一个人遭遇家暴的可能性是否和他们所拥有的智识水平和社会地位有关？当我们收到受害者的求救讯号时，要如何回应，如何帮助？《反家庭暴力法》颁布了，执行得效果呢？

在与性别平等学者陈亚亚聊这个话题的时候，她提到亲密关系暴力的预防尤其重要。对儿童开展反暴力教育，以免孩子在成长中误以为暴力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另外，对施暴者的关注也尤其重要，施暴者的矫正该如何做。陈亚亚此前编著的《亲密关系如何伤害我们：性别暴力的94个案例》中，一部分故事来自施暴者的来电。当施暴者发现自己有问题，绝不只是移交检察机构而已，这些人群要如何得到帮扶？

人与人的亲密关系，是社会的最小颗粒，身处其中的人们如何对待彼此，决定了一个社会的形态和面目。明晚9点，Matters 邀请女权主义者，上海社科院性别与发展研究中心副秘书长陈亚亚在线，与大家共同面对这一议题—— 如何辨识与防治亲密关系中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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