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們一起的歡愉02

演奏會前十分鐘，房璿和車曉落座前排。

房璿一頭長髮襯得纖白短衫更顯清雅。她是年輕的，年輕無論何時都讓人驚豔嚮往。

車曉氣度從容，只是總有些疏離群眾的模樣。那是一種過於自由而產生的漠然氣質，似乎只有在真正關心的事物上，他才樂於發言。

喪偶多年，他心境豁達，自得其樂。

他還不知道，只有跟學生房璿在一起的時候，那層疏離的殼才稍微軟化。

應該說，很多事，在眼下這個時刻，都尚未被發掘。

也還不能被發掘。

否則故事就不好玩了。

「老師，等一下你別多嘴。」

抬頭，熟悉的白眼砸來。

「你說什麼？」

「我怕老師破壞氣氛。」

「房同學，你以為自己在跟誰說話？」

「可是老師就是一副對這種事很遜的樣子啊。」

「我難道沒談過戀愛嗎？」車曉無奈。

房璿偷偷發現老師生氣的樣子其實很耐看。

「談過戀愛的人會變笨。」

「所以你很聰明對吧？初學者。」

「嗯。」

至少比老師強。可惜時常判斷錯誤。

根據事後分析，是缺乏經驗的緣故。

缺乏經驗。的確，她什麼都好，就是敗在從未談戀愛、從未喜歡任何人。

房璿在同儕中屬於聰穎直率的類型，對男孩來說難以接近。接近了，也難以攀談。

「房同學，你不懂的事太多了。」

車曉像想起很、久、以、前的事。一襲輕粉紅色的影子。

他苦笑。

當年的痛苦記憶並沒有排山倒海而來。

只是涓滴般地流進心房。一條潺潺的愛情河。

他愛情的河流。

春光與櫻花。玩伴粉雕玉琢的臉頰。

柔嫩到他忍不住伸手去擰。

給了他生命中真純幸福的小女子。

淚眼離去的她。

摯愛的妻子。

──雖然我會離開你，但我依然愛你。

──不要這樣說。

──這難道不是從前你最想聽的話嗎？

──我怕以後再也聽不到。

──因為害怕以後聽不到，所以現在不要我說？車曉，你還是個渾蛋。

──你哭是因為終於敢跟我一起面對了嗎？

──為什麼之前都不哭？

──因為我愛你，所以不敢哭，也因為我愛你，所以哭了。

沉思中，手臂傳來溫暖的拉扯。

「老師在發呆喔。」

「沒有。」

「那我剛剛說什麼？」

「你說什麼？」

「果然沒在聽。」

房璿也不知道自己幹嘛生氣，不過戀愛中的女孩大抵如此。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是她們對愛侶最大的嬌嫩嚶嚀。

「我說，如果有人用交響樂求婚……。」

「你們這些學音樂的小女生，都愛大排場的求婚嗎？跟你們董大學姊一樣。」

「一個人演奏的音樂，能聽出他是多值得愛的人。」

「這位樂迷，到底誰才是老師？」

「老師又不像老師。」房璿不留情面。

「房同學，請尊師重道。」

「青出於藍，更甚於藍。」

這句話既沒有貶低老師，更攀升了自己的價值。

「老師你先不要吵。」房璿忽然急切地揮手要車曉閉嘴。

「什麼叫我先不要吵……」車曉又好氣又好笑。

這時樂團開場了。指揮一揚手，房璿的胸口驟然一熱，緊張萬分。

她同時感到一雙溫暖的手覆蓋上冰涼的指尖。是老師。

房璿心頭一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