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年

這一年泛指2019，農曆和陽曆都算上。

昨天決定在matters上面自由地碼字，晚上睡前竟然激動得睡不著。腦海里分分鐘就已經出現兩篇稿件的內容。如我之前所說，三年前告別自由，任由自我審查與恐懼在體內生根發芽，渴望自由的空氣已久。而我只是一個無名小卒nobody，本身也並非社科類研究學者。為自保徹底斷送日常思考寫作之路，寫作轉變為為謀生寫軟文和只寫本專業研究類，不涉及一點點敏感政治。日復一日，討論與思考空間壓縮，人越來越蠢笨。凡事只剩下心中那一點點見識，在線下與朋友見面時才能暢談些許。可悲可歎。就算如此，還是不敢頂著真名，起了個Qutis，不知是炫耀自己古典文學這一點點皮毛，還是諷刺自己與時代無法說真話。

說回2019這一年，這一年太辛苦了，太太辛苦了。我的小生意，在18年貿易戰將將開始時就已經遭受重創，營業額下滑一半。之後幾個月雖然緩緩回升，但和之前輕鬆掙錢比起來真是天壤之別。到了19年，在遥无止境的貿易戰前，各路信心和經濟打擊終於使得我的小生意一路趴下不得翻身。好在餓是餓不死，就是好日子肯定沒有了，勉力支撐。

然後到了年中香港開始“送中”事件。我深圳出生，深圳廣州長大，從小對河對岸自然親厚。文化一脈，不能理解更多。於是開始日日驚心擔憂，日日感動悲傷，日日憤怒無力的生活。政府的無恥超出想象，抗爭的激烈性甚至可以預見。於是就很悲傷，那裡的人們本來不用經歷這一切的。但這又是在說什麼瘋話，哪裡能逃掉呢。很抱歉，我不敢上街去支持。但是哪怕是在運動最激烈的時候，我都會每週去一次，在各種小店花點錢，吃點好的支持一下餐館。就當是貢獻民生了，雖然我知道港人也未必領情。

之後看著局勢愈演愈烈，警與民，香港人與大陸人撕裂不可挽回，心如刀割。再去時發現自己常去的小店十間倒了五間，剩下兩間被打砸。荷里活道上的同行日子難熬，家家老闆吐苦水。但是能怎麼辦呢，大家也只能熬而已。都是魚死網破。與此同時倒是大陸古董商身影頻現，此時開始抄底。

如果說我有什麼想法，我能理解港人一切的行為，都是一步步被逼至此。但也因為了解歷史文化，我知道這裡面有些劣根性令人厭惡。不知何時變成說普通話走在路上都會被辱罵，說普通話就低人一等。心中難過，作為一個渺小的個體，我願意做到理解和擁抱你們的一切。但是能否，也能理智對待一下大陸同胞？都是鐵拳下的可憐人，誰比誰可憐，誰比誰慘呢？我們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我們代表不了萬惡的政權。只要是清醒的理智的人，都在默默說著支持你們，你們是希望。

但這也是我們為懦弱所付出的代價。我們放任這個政權為所欲為傷害作為人的底線，我們放棄了自己的權利交換以得安身。都是karma罷了，也難怪會被人看不起。

再然後，就是這場恐怖的瘟疫。

13年前我還小，SARS的恐懼並沒有寫在我的記憶裡。但是這一回太苦了，真的太苦了。從未體會過的那些憤怒絕望和恨，每天充斥全身。夜不能寐，放聲痛哭。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裡的天地，非真天地而是覺得自己是天地的人。悲傷的頂點在2月6日李醫生過世那天夜裡到來，之後的每一天，渾渾噩噩，行尸走肉。只知道自己這回不能忘，再也不能忘記了。

大概在18年時，豆瓣上有幾個神棍預言，人類的好日子要到頭了。作為一個樂天派的人，我拒絕相信。但不得不承認，這一年過得仿佛以往的十年之久。從書中抬頭，這世界變化太快難以適應。似乎自己思想還存在在80年代初，而世界已經天翻地覆。那些我所相信和追尋的東西，一個個被打翻在地。目光以及不像是會好起來的樣子。怎麼辦呢？不知道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