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夏午和數學的邂逅

多年前一個暑假的下午,我和數學有了一個奇妙的邂逅。

那個時候我在大學的理工科系已經唸了三年了,但是很慚愧的是數學一向不太好,所以很多科目唸的很吃力。我的問題在於一看到數學的東西就先怕,從來不肯動腦筋去好好思索和體會數學式子背後的意義；也從來不動手做習題,錯過了藉由解題而思考與學習的機會。

那個夏日的下午我突然心血來潮,想到我馬上都要升大四了,這樣下去可不行。我就把大學一年級的微積分課本拿出來,從很前面章節開始看,希望能從基礎的地方開始補強。

以前我看這些東西,從來都是怱怱翻過,看個大概,不求甚解。那一天不知中了什麼邪,在看幾個定理的証明時,証明裏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字,我都會推敲很久,深深的思索這句話、這個字的意義為何。

我甚至想挑戰看看,這些定理是否在某些特殊情況下不成立,所以這個証明其實是有破綻的。但是我費盡了力氣,才發現這些証明其邏輯之完整與嚴密,真的是無懈可擊。証明中的每一個字,都不是廢話,都有意義,都是珠璣。

我那時有一個感覺,就是這些証明,堪稱完美。讀這些証明,給我的嘆服,就像是讀唐詩宋詞時感受到的美感是一樣的。美,不是只存在文學藝術之中,也存在數學,和其他任何的學問之中。任何的學問,之所以能夠存在,必定就是這個學問的追求者,發現了其中之美。

我們常說我對某一科目沒有興趣。其實是我們先把自己的心靈對這個科目封閉起來,沒有給自己一個發現這個科目的美的機會。一旦發現了那個世界的美,說不定你也會愛不釋手的。

我覺得我原來好像是在數學萬仞宮牆外徘徊的小孩。那個下午,上天突然降下了一個梯子,讓我站上梯子,得以一窺數學殿堂內的宗廟之美,百官之富。

很可惜的就是這個梯子我只踏上了前面一兩階,在對數學之美有了驚鴻一瞥之後,我又鬆懈下來了,沒有乘勢再多上幾級,能更一窺數學這門學問的堂奧。

不過這個經驗還是有一些收獲的。自此我對數學不再採取退避三舍、敬而遠之的態度,反而常常生起了親近之心。沒事也會撿一兩本數學的科普作品,從業餘和消遣的角度來欣賞數學。

很多無神論者在遭遇了一些神蹟後,都會轉而相信神的存在。現在每次在我回到老家的時候,我都會站在屋前的石階上,再次體會那個夏日午後,無數深思和頓悟流過我腦海時的感動。我深深相信,那個夏午,數學之神曾經降臨過我家的那個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