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扬游—悲壮之歌，高亢华丽

绕过国民革命军烈士墓园一号公墓用巨石垒砌的围墙，就可见到面前在几十级台阶上有一座外观古朴典雅的中式殿堂。明代时这里是灵谷寺的律堂，清代重建为观音殿，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建设公墓时，改为“阵亡将士革命纪念馆”，由蒋介石亲题馆名。

据介绍，当时纪念馆内陈列了许多与国民革命军战斗历史有关的资料和实物，还有一些由各地军政长官赠送的纪念物品，如石鼎、铜鼎、石狮、银鼎、银盾、银花圈等。明确记载的有，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赠送了一对高四英尺的紫铜狮子；天津市长张自忠赠送了高五英尺的紫铜鼎一只；杨虎城将军赠送了石鼎一座；第十七军赠送的汉白玉石刻貔貅一对立于牌坊前；陈济棠赠送的一只铜香炉供陈列祭堂；刘镇华赠送石鼎一座陈放纪念馆外平台正中。侵华日军占领南京之后，许多纪念品遭到损毁或抛弃，无法恢复。实际上，即使那时还侥幸留存，经过后来的诸多变故，现今也是无处找寻的了。

我们看到二层屋檐下的匾额上，写着“松风阁”。这个名称是49年之后改的，如今这里已经变成一个小卖部。由于这松风阁内已经没有任何与公墓和国民革命军有关的展品，我只是在台阶下仰望了一眼，没走上那一长串台阶，便绕了过去。

松风阁后方，是一个广场。广场中央有一座鼎，鼎身上有“铭鼎垂勋”四个字。这就是前面提到的由当时安徽省主席刘振华所赠送的石鼎。石鼎极重，无论是日本侵略军还是后来的其他队伍，也包括红卫兵，都无法轻易撼动，只好继续留在这里了。从石鼎上的刻字和旁边的空白看，很可能有被彻底抹去的图案或文字。那些究竟是什么呢？无法深究。

从石鼎广场继续向前，又是台阶和甬道，在公墓中轴线的最顶端，是一座造型完美高而坚实的塔。这就是公墓中的最高建筑“阵亡将士纪念塔”，现称为“灵谷塔”。这座灵谷塔建成于1933年，九层八面，高约60米，为钢筋水泥和苏州花岗石混合结构，每一层都有蓝色的琉璃瓦作披檐。这座塔是公墓中耗资最多的建筑，造价35.5万元。

在塔前有丹陛，与故宫中丹陛均刻龙云图案不同，这里刻的是“日照山河”图。图案中，一轮巨日当空高照，团团云朵三面环绕，下为壮丽山河，比之皇家的云龙图，更显得雄伟壮阔。

走上塔基平台，围着塔走一圈，见到塔第一层的外墙壁上刻有“精忠报国”四个巨大的阴刻手书字体。据说，此为蒋介石手书。塔的造型精美的拱门门楣上有“灵谷塔”三个字。走进塔内，有螺旋式石梯，共252级，可以一直登上第九层。我没有登塔，不是没兴趣，而是腿脚不够灵便，又怕太耗费体力，因为我还想保留体力四周多走走。

据介绍，在第2到第4层的内壁上，刻有国民党元老于右任所书的《孙总理北上时在黄埔军官学校告别辞》全文。第5到第8层有吴敬恒所书的《总理孙先生在黄埔军官学校开学训词》。此外，塔内2—8层的外壁，嵌有28块石碑，刻有蒋介石撰写的《遗阡表》及黄埔军校第1到第6期的《同学录序》等碑刻。外壁的这些记录国民革命和黄埔军校历史的碑刻在现政权建立后用水泥砂浆彻底覆盖了。第一层“精忠报国”四字原本也被砂浆覆盖，近年才清理干净，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塔是中国传统建筑，最初起源于佛教，是用来供奉或收藏佛骨、佛像、佛经、僧人遗体等；后来又出现了风水塔，用于镇山、镇水、镇邪、点缀河山、显示教化等。随着风水之学盛行，风水塔逐渐成为主流。中国现存有2000多座塔，除了少数是佛塔外，大多数都是风水塔。而灵谷公墓的这座灵谷塔，与众不同，是烈士纪念塔。国内后来也建有许多名为纪念塔的建筑，但大多数实质上不过是纪念碑，而非内里中空可以拾级而上登临观景的塔。因而，真正的烈士纪念塔比较少见，甚为珍贵。

我想，这座灵谷塔，既是阵亡将士纪念塔，从建筑本身的位置地势等来看应该又兼有风水塔作用。而且此地旁边有佛寺，塔内有国父孙中山的文章，可类比佛教的佛经，虽无烈士遗骨埋于塔下，但也可以与佛塔相类比。因而，我觉得这塔实有多种蕴含和功能，可谓一塔多用，怪不得当年国民政府要花费重金来修建了。

灵谷塔是灵谷景区、也即国民革命军烈士公墓的最高建筑，登临其上应该与站在中山陵祭台前一样，壮丽的钟山景区风光尽收眼底。起伏山峦的雄浑气势、葱笼绿树的苍翠色调和绿树中几处飞檐翘角的昂然力度，都会让人深深感触。

我没有登高远望，反而是退开了许多步，再尽力仰头上望。灵谷塔最高处尖尖的宝顶，像一把直指苍穹的利剑，显示出特别的刚强，似乎凝聚了慑人心魄的仙灵之气，才会有如此勇往直前、坚定向上的气势。

我突然想到，有人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那么，灵谷胜境的国民革命军烈士公墓建筑群，就是一首歌曲。虽然我并非音乐人也不懂建筑，但还是感受到了。厚重的红山门就是这首歌曲的起首，大仁大义牌坊是歌曲的承接，而无梁殿祭堂是最为深沉的主旋律，墓地是反复循环唱响的那最为悲痛哀婉的段落，纪念馆是一小段过门，这最高的灵谷塔，正是歌曲最后高潮的尾声，高亢绵长、余音袅袅直达苍穹。

这首歌，我基本听完了。虽然我对其中一些段落的旋律有不同的看法，但我必须承认，歌颂战士是理所当然的。公墓中所祭奠的都是英勇的战士，他们曾为理想浴血奋战并牺牲生命，都值得我们纪念，因为敬畏生命、生命高于一切的价值观，本应成为全人类共同理念；所有由不应有的仇恨引发的流血牺牲都是悲剧，也都应该深切哀悼；而那些为了民族生存反抗外族侵略的战士，则更是民族英雄，应该用最为华丽的乐声为他们伴奏，用最为高亢的嗓音为他们歌唱。

灵谷景区并不在大部分游客的行程安排里。我原本也没听说过，是因老妻许多年前曾来过才顺便来看看。由于近百年来国家动荡的历史被胜利者有意扭曲涂抹，人们无法正确认识和对待过去的历史和人物。不过，我相信，将来的社会必定会摆脱偏见，公平看待历史。那时，人们自会重新认识所有为民族事业而牺牲的战士们，这一曲悲壮之歌，定会引起人们的普遍共鸣而时常在山川回荡。

《青山依旧之灵谷胜境》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