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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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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DICAL RECORD》#02

天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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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S NOT SICK

車子駛近路邊,我打開車門,下了車。

這晚下的雨有點大,即使我打開了傘,雨水還是濺到了我了身上,大半的褲腳都濕了。

今天需要跟進的個案有點多,所以我加緊了腳步,一邊舉着我的員工證件讓閘門的保安看到,一邊越過了大閘上方的保安系統。

那是擁有我們所有醫生、員工、病患的人臉識別數據的原深感鏡頭,確保所有出入的人都是可控制範圍內的人員,萬一有患者逃走時更能在第一時間就通知保安部門。

喔,你是想問患者的家屬想來探病的時候怎麼辦嗎?抱歉,我們是拒絕一切外來人士到訪的。

穿過了保安系統的鐵絲網後,就走到了滿地草地的前園上。雖然這裡的草地再也不是翠綠的、強韌健康的幼嫩小草。

我幾乎是小跑地來到了五層樓高的醫院前,二話不說地開門走了進去。

把雨傘收好,放在旁邊的雨傘架後,前廳的接待處姐姐見我來了,就在抽屜裡拿了一份文件放了在櫃檯上,然後將目光放回她的電腦裡,繼續她的工作。

我一手拍在文件上,低聲說了句「謝謝」後直接把文件順走,然後在眼前左右兩道門中,選了右邊走進去。

左邊是患者們居住的地方,右邊是我們醫生工作的地方。

我一路走進了醫生們的「辦公室」,一路閱讀起手上這份剛剛送來的文件。那是一份某名病人的緊急報告——不是關於病情的,那些都由我們來寫——是保安部送來的,有某位病人曾經走出了醫院,然後在鐵絲網前方被攔了下來的報告。

喔,我認得她,她是個很「有趣」的患者。

若果只算日常行為的話,她的行為舉止其實與常人無異,可以正常對答,可以妥善控制自己的情緒,可以獨自照顧自己。


直至她看到了自己。


我一目十行地快速閱讀着報告,無非只是些她被發現時的情況描述。神奇的是,她是在鐵絲網前被截停的,在這之前沒有人發現她走出了病房。

我來到了升降機前,按下按鈕,「叮」,沒有人使用的升降機應聲開門,我走了進去,按了「5」字,關門,升降機緩緩向上爬升。

在升降機到達樓層前我快速地轉動思緒,有病人半夜逃脫的狀況實在太罕有。不是說他們沒有逃跑的心,而是理應辦不到。先不論病者的個人能力,每道房門前都有一道閘門加固,而且每層都有保安人員連夜巡邏,該名病人的房間在五樓,沒有升降機的左側大樓只能走樓梯,為甚麼這都沒有人發現?

而從最根本的問題來分析,他們本身就是「有問題」的病人,他們能躲過一切監視逃出去?說出去誰會信?

也許我需要遞交一份報告,要求保安部解釋為何會讓病患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情況下走出了院舍。喔,麻煩。

不過若是她的話,我的確會相信。

「叮」,升降機的門打開,我走出了這個狹小的機動空間,來到了五樓的,我的辦公室。

與左側大樓只有一條長廊、其餘就只有散在兩旁的病房的密度式不同,這邊的辦公室是完全開放式的設計——所有辦公桌都是開揚地設在中央的公共空間上,圍在四周的眾多實驗室亦是以玻璃作外牆,一眼明瞭地看清楚使用實驗室的醫生在搞些甚麼。

半夜的辦公室沒甚麼人,我來到了我的坐位上,放下文件,拉開椅子,坐下,然後拉出了右邊第三列的第二個抽屜,從中挑出一疊厚厚的文件夾,翻開,再次閱讀了起來。


那是一份病人履歷。

那是她的病人履歷。


她是一年前來到這裡的,耐人尋味的是,她不是像平常的患者那般,由外面的綜合病院、或是由家人送來,而是她自己走進來的。

說是她聽說了這裡是怎麼樣的醫院後,自己過來求醫的。雖然我覺得當中存在了極大的誤解。

這一度成為了上至醫生高層,下至茶水間清潔姐姐的飯後八卦。畢竟我們這裡基本上是進了來就出不去的、不是尋常的精神病院呢。

啊我沒有講嗎?這裡是精神病院而我是這裡的醫生——這是對外的說法,正確點來說這裡是研究精神病及精神病病人的地方,而我是其中一位研究人員。再簡單點就是這是一間大型的人體實驗室。

合法的。

某程度上我們算是半公營機構。

嘛,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起初她過來求醫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她是來搗亂的,因為她看起來是如此的正常——裝成精神病患想進來偷拍的記者演技還要比她好。

直至她拿了一塊鏡子放在她面前來證明自己,我們就懂了。

她說她的敵人是她自己。

所以她不能看見她自己的容貌。

坦白的結果是,我們毫不費功夫就制住了她。

她即場發作的時候可是嚇呆了我們所有人,太突然了所以根本沒有人會預想得到。但幸好,因為本來就懷疑她是不是甚麼臥底的關係,帶她進來的保安人員並沒有離開,甚至在帶她進來前就已預先通知了其他手足前來戒備。於是乎她只是翻倒了一張桌子後就被制服住了。

然後上司當場指名要求我寫一封信去讚揚保安部門的設想周到、未雨綢繆,再之後她的案件就順理成章地落在我頭上。

我親愛的上司,雖然我懂我的能力一直受您青睞,但您老是推案子給我,這真的不是甚麼好事啊。

哀傷地唉了一口氣。好吧,是時候去見見她了。

我站起身來,把文件放在桌子底下的抽屜裡,將椅子推好,順道跟剛剛從某間實驗室出來的同事打了個招呼,兩手空空地出發去。

對了,最近的報告反映出,她老是說她弄丟了她的貓,那隻貓是她的⋯⋯甚麼來着?唯一的朋友?知己?不能不見。

嘛,我的確是很久沒有去「探望」她了。

我走到了兩側大樓的連接位置,那只是大約升降機大小的空間,沒有保安,只有四方八面的三維掃描器。站好讓保安系統能清晰地掃描自己,完畢後才推開了左側大樓的門。

越過了無數一式一樣的病房房門後,終於在其中一間面前停下了腳步。

我透過木門中央的強化玻璃窗望進去,映入眼簾的,是牆壁被貼滿了鏡子、桌子椅子床鋪則是印滿了她樣子的製品、然後全都被她用塗鴉覆蓋掉的房間。

房間內一遍凌亂,床鋪散落一地,桌子被翻倒在地,椅子甚至被撞缺了一角,看來她剛好發泄完畢呢。

​​​​​​​

我抬起手,在她的門上敲了敲。


「咯咯。」


坐在地上的她似乎沒聽到。


「咯咯咯。」


她身子一頓,轉過頭望向這邊,然後立刻爬起來,連跑帶衝地撲了過來,然後用她那隻沒有被劉海遮蓋住的眼睛瞪着我。

背光的黑色身影,髒兮兮到看不清的樣子,髒兮兮到看不清的身子,就只有一隻眼睛,瞪着。

她瞪着我。

我笑了笑,問:「你今日逃出去了嗎?」

她張開了嘴,卻沒有回話,像是很委屈地想要跟我淘氣,卻又按捺不住似的,良久後才聲到她發出了一聲音節:


「喵——」


#本子宣傳時間

《MEDICAL RECORD》
作者.作畫:寂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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