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環遊戲（40）

呃 Like

Social Media Marketing，顧名思義，就係喺 social media 嘅平台上面，進行市務（Marketing 嘅比較好聽中譯）活動。

喺 2020 年嘅今日，Social Media Marketing 當然係閒過立秋；大至各大跨國企業、品牌等等，小至個人嘅 page，都努力咁為自己喺 Facebook、Instagram 之類嘅地方粉飾一番。當阿茂阿壽都同你講緊「我個 page 個 engagement 點點點」，其實 Social Media Marketing 經已普及到牛頭角順嫂都可能識少少。

但十年前嘅今日，識得呢樣嘅嘅人，就少之又少。即使有，多數都係美國嗰邊嘅 PR and Marketing 人員。喺香港，大家仍然在摸索嘅過程中。

我係個好幸運嘅 PR，當我喺 2008 年坐鬼佬行嘅日子中，經已開始幫一啲早著先機嘅客戶，去搞呢類型嘅 campaign；bloggers event 亦都可算係其中之一。喺 2009 年，Social Media Marketing 已經係我嘅其中一個主要收入。

當社會行先過你嗰陣，你就係老套落伍；當你行先過社會嗰陣又係點？

答案係：勞氣。

星期一中午時份，office 會議室。

PR絕對係開會多過共產黨嘅行業。Pitching = 開會、Presentation = 開會、Operation = 開會、傾 proposa l= 開會、brainstorming = 開會、debriefing = 開會、個客彈鐘 = 開會、內會 = 開會、例會 = 開會；總之好似唔開過會就唔識做嘢咁。

開會就絕對多過共產黨，可惜做嘢唔可以少過國民黨 — 公關生涯，就係做到物化為止 — 最好就安排埋自己嘅後事同出殯日期，唔好同其他 event 撞期，記得 RSVP。

喺咁多嘅唔同會議之中，我最討厭嘅，係電話會議。當你以為，開會對住個西口西面嘅客已經難頂嘅時候，更難頂嘅係，你完全睇佢唔到、唔知佢諗緊乜、十問九唔應。然後，就算今時今日嘅科技，電話會議嘅聲音經過光纖傳送，仍然可以 lag 一兩秒。於是，個客覺得我哋唔專心同佢傾嘢、我哋又覺得個客窒吓窒吓……（雖然就算唔窒，我都覺得佢柒）

「你哋聽唔聽到呀？（聽到）我同大老細嗰邊傾過喇，我哋希望盡快可以谷起商場個 page 嘅 fans 數量呀！」透過我部 Polycom Soundstation 講緊嘢嘅係 Sammy，客戶「地主一號」其中一個商場嘅 PR manager；佢同時亦都係 Winnie 早期嘅舊老細。「係喎，之前我睇見有人 send message 俾我，話一千蚊可以買一千個 fans 呀！一蚊個其實唔貴喎！你哋覺得我好唔好買呀？」

會議室裏面，有我、Winnie 同 Jessica。三個人十隻眼（唔計睇唔到嘢個啲眼，我同 Winnie 四眼）一齊反白。Jessica 喺自己太陽穴邊用手指了一了、然後做咗個「黐線」嘅嘴型。佢哋兩個點解反白眼，我唔清楚但都會估到。至於我點解反白眼，就係因為一千蚊一千個太貴，我收過五舊水一千個嘅 message。

大家唔好同而家比較，當年要「買粉」，的確會比而家貴。

「Sammy，如果你買粉的話，就返唔到轉頭㗎喇！」Winnie 勸佢舊阿姐。「Social Media Marketing 係講究 engagement、雙方面嘅互動去推動整個 campaign。如果你買一大堆 fans 的話，數字上的確會有好大嘅進賬，但呢堆假 account 嘅 fans 係唔會同你互動，如果你冇 engagement 的話，你所做出嚟嘅嘢，都只不過係個假像，幫唔到件事㗎喎！」

其實 Winnie 之前都唔係咁識 social media management 嘅嘢，不過，呢幾個月佢上手上得好快。一個合格嘅 PR 就係咁，學得快、用得快。

「講就係咁講啫，但係啲老細知鬼咩！」Sammy 嘆咗口氣。「佢哋淨係識睇人哋有幾多 fans，然後就自己又想要。佢哋睇到『海水城』個 fanpage 有幾萬 fans，就恨到流晒口水，然後捽到我甩肺！喂呀，其實有冇啲快啲嘅方法呀？佢哋個個禮拜例會都捽我，咁唔係辦法喎……」

又係一個外行領導內行嘅災難。究竟班老細幾時先學懂，自己上位係因為自己老豆老母扑嘢扑得早，而唔係因為佢哋係博學多才同萬能？

又係海水城……雖然，我仍然好討厭佢哋個 marketing 揸𨋢人，不過人哋勝在做乜都行先一步，你哋個個就只有跟住佢玩，吹佢唔漲。

「我都明白你嘅壓力，」我答嘴。「但如果你買粉的話，你可以過到呢次骨，但長遠而言，你今日冇擺心機去湊你個場個 page，你日後始終都要做返，但就落後人哋好多，追落後都追到你索氣。」

「咁又係……」Sammy 再嘆氣。

「係呢 Sammy，上次我哋傾過，話叫你啲同事去𢱕吓啲租客心口、搵啲 premium 出嚟送兼吸新 fans；你哋嗰邊搞成點呀？」Jessica 拉開話題、問返啲 operational 嘅嘢。「其實之前海水城都用過呢個方法去吸客喎，效果唔錯，應該 work 㗎！」

「係呀，我哋都搵到啲租戶嘅贊助，」Sammy 答佢。「有餐券、甜品券、九折卡、又有啲 Fancl 嘅護膚品；大家嘅反應都算唔錯。呀！仲有，有個喺我哋場嘅珠寶商，諗住送鑽石喎……」

一聽到「鑽石」兩個字，我身邊兩個女人立即眼發光咁望住部 Soundstation。有時我覺得，鑽石應該係古代女人嘅舍利子，否則佢哋唔會有咁大反應。

不過送鑽石，又真係轟動咗啲嘅，唔怪得啲女人咁驚訝。

「Sammy，你頭先講鑽石呀？」Winnie 似乎唔係好信自己對耳。

「係呀，鑽石呀，你冇聽錯，哈哈；」Sammy 笑一笑。「珠寶租戶同我哋講，佢哋會拎十粒、每粒八份嘅鑽石出嚟，俾我哋搞 campaign 抽獎。我希望呢個 campaign 可以幫我哋吸多啲 fans。」

聽到「八份」呢個 size 之後，我攤開手掌、然後對住佢吹咗一吓，以示輕到可以隨風四散；兩條女掩住個嘴笑。不過，細還細，用嚟喺 Facebook 抽獎，都應該幾轟動吓。

「係呢，你哋覺得個抽獎應該點搞呀？」佢追問。

「我建議都係用返老方法，」Jessica 提議。「我哋可以出 post 宣佈參加抽獎，想參加嘅人就要加入商場嘅 page、投票選出最靚嗰個 cut、like 同埋 share 個抽獎 post，然後 tag 兩個朋友。我覺得呢個方法最 work。」

喺未有「留言小編私訊給你」嘅年代，上述方法同「渠王」嘅貼紙、以及佢嘅周街油漆 graffiti 一樣：cheap 喱但 work — 我夠知樣衰咯，我夠知人哋可能會 unfriend 我咯，但商場唔係 Nike Adidas，好難叫人無啦啦 like 你個 page。

坦白講，做得唔好的話，Social Media Marketing 一樣可以係厭惡性工業。

兩星期後，地主一號 HQ office：每月例會。

話明開會多過共產黨，咁又點可以唔寫開會呢……

「送鑽石嘅 campaigin 進展良好，launch 咗一個星期，已經吸咗接近八千新 fans；」我喺幻燈機嘅光影下，講解緊我哋過去一個月嘅「業績」。「我有信心，喺餘下嘅兩個星期時間內，可以達到新增一萬五千 fans 呢個目標。連同我哋之前嘅 campaign，我哋呢個 page 建立短短兩個月，已經有呢個粉絲數字，其實已經相當唔錯。」

「數字係唔錯，增長亦都唔錯……」Sammy 面有憂色。「但係，海水城嗰邊，已經有接近十萬 fans，我哋先得嗰兩三萬……我好難同上頭交代囉……」

「其實好難咁樣比較嘅，」我兜；其實都唔算兜，真相的確係咁。「佢哋個 page 已經 launch 咗一年，我哋先至開始咗兩個月，大家相當差十個月嘅發展時間，都唔算 apple to apple。其實大家都係香港數一數二嘅發展商，假以時日，我哋個 fans 數，一定唔會少得過佢哋。」

「就係大家都係數一數二，所以更加唔輸得俾佢哋……」佢答我。「上面班老細日日睇住佢哋個 page 嚟捽我，我真係好難做人呀……係呢，你有冇睇過 Nike 個 page？佢哋個 design 好靚，一啲都唔似 Facebook 啲 template。你話我哋可唔可以整到個 page 都係咁靚？」

「其實，冇話唔可以嘅，」我小心翼翼咁答佢。「不過，要做到好似佢哋個 page 個種即時嘅 engagement 同 page 內 page 外嘅導向連結之類嘅嘢，你除咗要重新搵人 design 過個 page 之外，仲要連你哋公司同商場個 website 都一次過 revamp 埋。淨係呢筆 design 費用、唔計廣告費都可能過百萬港幣喎。更何況，佢哋 sell 嘅係潮流 product，同你哋個 business nature 根本唔同。就算你使咗一百萬，可能個效果都未必會有 Nike 咁好……」

Wieden+Kennedy 唔係善堂、亦都唔係食齋嘅。你睇人靚嘅背後，係用錢砌出嚟㗎小姐。你有呢個 budget，我當然可以幫你搞靚佢。

「成百萬……」佢伸一伸脷。「我成年個 PR budget 都冇一百萬呀，就算有，我又點可能將一年嘅 budget，放晒落一個 project 度呢。」

「係呢……」佢停咗一停後繼續講。「上次同你哋講買粉絲嘅事，真係冇得諗？」

「其實，冇嘢話唔得嘅，」我笑一笑答佢。「不過，當你俾咗錢買 fans 之後，你整個 page，就會縮窄到只係得返一個數字。因為假粉絲多，你唔會再有真正嘅互動，個 page 嘅 engagement 都仍然會維持低落。亦即係話，大家過去兩個月嘅努力，全部付諸流水。」

Sammy 聽完後，點頭認同。

湊地產客嘅最大難度，就係佢哋以為呢個世界上任何嘢，都好似幫佢哋賣樓嘅地產代理咁，只要捽就有數、只要鞭策就有回報。佢哋唔知道，PR and Marketing 係冇得急嘅。

呢行唯一有得急嘅嘢，叫「公關災難」。

十一月十九日，我生日前兩日。

我應承 Winnie 嘅補度蜜月計劃，終於實行；我哋今晚出發，經 Zurich 去 Brussels。我哋計劃喺比利時同荷蘭玩一星期，順便慶祝我嘅生日。

雖然話今日開始放假，但由於我哋搭夜機、亦都由於我哋係公關，所以，今日仍然係工作日。我哋將行李帶埋返公司，諗住放工直接出機場。我仲預咗一啲 paperwork 喺飛機上面做；公關生涯就是短命……

今日亦都係新 Account Manager Charlotte 嘅 commencing day，有佢喺度，感覺上放假都放得安心啲 — 我唔係信 Jessica 唔過，但係有個跟過 Winnie 兩年嘅人喺度「睇檔」，種感覺點都唔同啲。

公關工作的確係得閒死唔得閒病，夜晚上機去度蜜月，結果我哋都要做到八點先離開 office，仲連飯都未食。去到機場，check-in 後，我同 Winnie 去咗百樂食潮州嘢，叫咗碟鵝片嚟送牛丸麵。

當我哋狼吞虎嚥之際，Winnie 電話響。佢望一望個來電顯示、然後細細聲同我講：「係 Sammy……」

公關放假去旅行，第一時間通知嘅，唔係老豆老母、唔係旅行社、係客人。Sammy 既然知我哋就飛，佢仲打嚟做乜？你有乜死人冧樓都等我返嚟先講啦下話？！

佢同 Winnie 大約傾咗五分鐘後就收線，然後 Winnie 嘆咗口氣同我講：

「Sammy 話要 terminate 我哋個 retainer contract 喎……」

喺我哋臨上機去度蜜月之際，Sammy，我哋嘅客戶兼 Winnie 嘅十幾年朋友，趕住為我哋送上嘅蜜月禮物，就係 cut contract。

後來，我喺唔同嘅途徑度知道，Sammy 結果幫襯咗嗰個一千蚊一千粉嘅人買粉，然後喺「香討」搵咗個中學生、以每個月五千蚊嘅價錢幫佢搞「Social Media Marketing」、幾十個假 account 自己左手同右手推 post tag 人。人哋五千我二萬，喺 Sammy 眼中，佢又幫公司慳返好多錢。

我諗，我係因為苦勸客戶唔好做旁門左道嘢，而搞到自己冇咗個客……

喺飛往瑞士嘅航班上，我一邊做 PowerPoint presentation、一邊同自己講：呢個世界，忠忠直直、終須乞食。以後啲客要買粉就買粉、要仆街就仆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冇必要提醒佢哋。佢哋要死，亦都無謂阻佢哋，記得收好晒錢先俾佢哋死就得喇。

良心係要同有良心嘅人講嘅。客人嘅嘢，唔需要講良心，講錢就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