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七餘 一、【千年之餘】-初遇

　　愈往東邊走去，這明明也才剛過午時的天，卻愈來愈陰暗，週遭也愈來愈看不見村落以及人影，不過，這也表示著，他們離妖界的森林愈近了一步。

　　據悉，森林周圍方圓一百里，近乎都沒有人類敢接近，原因不僅是因為害怕妖族，允子收與長義一路上便耳聞那兒土質特異，有些地方草木叢森、茂密的讓人寸步難行，有些地方卻荒涼、乾枯，無任何一株植物能夠扎根生存。

　　湛國的百姓都說，早年那兒是能夠耕作的，附近也有農家村落，就是不知何時開始，便形成了這般特異的地質，因此人們恐慌，認為肯定是妖術，是妖族想要擴寬領土的一種手法，便嚇得個個搬遷了。

　　允子收與長義皆為仙界之人，腳程甚快，半天之內便走到了人人口中的『不詳之地』，也的確，他們剛開始所步及的地方，幾乎吋草不生、荒涼極了，但再行幾里路後，便發現草木愈漸濃密，且長的和人差不多高，一不注意，刃葉還可能割傷了皮膚。

　　「笙君，你覺得這兒複雜的地質，真如人類所說，是妖族為了拓寬領地而施的妖術嗎？」對於這個說法，長義百思不得其解。

　　「不論對妖族或人類，我都沒有你了解，不如說說你的看法？」允子收走在前頭，一面撥弄著四周茂密的草叢，一面回頭確認後方的長義有跟上。

　　「我覺得吧……」長義遲疑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出自己內心的想法。「妖族的人不太感覺有這般野心，畢竟他們都隱世近千年了，這突然要拓寬領地幹嘛呢？」

　　「現在的各個線索都指向妖族，但這些手段又過於拙劣與明顯，如若真是妖族所為，他們也太笨了一些，所以我也在懷疑是否是有人蓄意將矛頭指向妖族，誤導我們追查真兇。」允子收眉宇緊蹙，總覺得一切都不像眼前所見這般單純。

　　其實，他也隱隱覺得現在不太對勁。

　　走入濃密的草叢後，他便直覺有埋伏，不論是隱約細碎的聲音，還是異於方才不規律的風向，都明確著有一群人正部署在四方，至於是敵是友，就無從得知了。

　　「長義，小心，有人在監視我們。」允子收停下腳步，靜靜地環顧四周，眼神很是銳利。

　　「是人？是妖？」長義握住腰際上的佩劍，不敢掉以輕心。「難道是魔！」

　　忽地，一抹漆黑身影，從他倆頂上一躍而過，長義一個箭步擋在允子收身前，抽出細長的劍一揮劃去眼前的草叢，頓時一大片的綠葉飄散飛舞，「笙君！小心！」

　　那抹黑影隨即消失在另一端，看來身手不凡，也絕對是衝著他們來的。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允子收腳步輕盈，拉著長義三步併兩步迅速向前。

　　在人界，縱使他倆身為仙官，也得隱藏身份、不得明目張膽使用仙術，在尚未清楚對方為何人之前，陷在這混雜之地，實屬不妙。

　　不過以他倆深厚的內功底子，即使觸入異地而有所減半，也應該三兩下便能離開這茂密到不見前路的草叢，只是不知怎麼走，卻始終不到盡頭，而這一片片如利刃般的草葉，倒在倆人身上留下不少傷痕。

　　「笙君，這路怎麼沒有盡頭啊？」長義撥草撥到手都酸了，這草叢該不會是迷宮吧？

　　「這樣不是辦法，我上去看一下。」語落，允子收雙腳一蹬，俐落地跳躍起，有如羽毛一般輕盈，只是在空中還沒來的及穩住，幾百支箭便瞬間朝他飛來。

　　「笙君小心！」長義焦急地大喊。

　　允子收左右一暼，伸手拔出腰際上的佩劍，隨即如風一陣地旋轉，打落支支飛來的箭，只是縱然他動作再快，但弓箭手的放箭速度也從未停下，最終還是讓一支箭劃破了他的衣袖，擦出一道血痕來。

　　看來，周圍的部署萬全又嚴密，壓根不給他們脫逃的機會。

　　「長義，前方就是森林了。」他回到地面，一手捂著因血染紅的衣袖，冷冷地一笑，似乎明白來者是何用意。

　　雖然方才只在空中停留幾秒，但也足以讓他看清前方的路，估計再走個一里路左右，便是妖界腳下了。

　　「啊？妖族森林？等等……笙君你沒事吧？你流血了！」長義嚇得語無倫次，驚見允子收從指縫滲出的血，既自責又難過，居然讓神官受傷，他這個親侍實在太失職了。

　　「只是皮肉傷不礙事，但如果我沒猜錯，這些人就是要逼我們入森林，你想，方才他們並沒有主動攻擊我們，只是在四周埋伏著，如若不是我們先有動作，他們也不會放箭。」他輕描淡寫地說道，此刻敵人在暗我在明，也不好輕舉妄動，既然已知對方用意，成全他們也不是不可以。

　　「那怎麼辦！我們回頭嗎？」長義聽到要走進森林，更是慌張起來，說好明天要在悠心池與洛君會合的，要是這會兒誤闖了妖界，他該被洛君罵死的。

　　「我想回頭路大約也被封了，我倒是好奇，逼我們進森林究竟有何用意。」允子收又是一抹意味深遠的冷笑。

　　但這冷笑，直叫長義背脊發寒啊！

　　「笙君難道真的要繼續走下去？」他覺得自己兩眼發黑，隨時都可以昏過去，這笙君怎麼忽然如此失控？非得進到妖族逛一圈不可嗎？

　　長義陷入自己的掙扎裡，一回過神卻發現允子收已經走離自己老遠，他趕忙快跑追上去，似乎也沒時間讓他繼續猶豫，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往前走不了多久，便進到一片濃濃大霧中，待濃霧散去後，果真是走進了妖族領地的森林。

　　森林裡並不幽暗，甚至比外頭還明亮些，放眼望去一整片鮮活翠綠，看得出來這兒一草一木皆受到妖術的庇護，長得既茁壯又美麗，好幾株草甚至長得比人還高，不說還真讓人覺得是走進了另一片世外桃源。

　　「我想，擎莫很快就會發現我們了。」長義環顧著四周，低語喃喃道。

　　其實他並不擔心這樣擅闖妖界，也不擔心那個性格孤傲的妖主會對他們不利，唯獨害怕的是被洛君和天帝知道後，會把他關進守仙閣十天半個月，罰抄仙規語錄抄到手斷掉。

　　「我在想……」和長義的憂慮一比，允子收還是比較掛心淨君遇害的案子，仍然不斷地尋找蛛絲馬跡。「淨君是不是也遭到同樣的手法，被逼進了這座森林呢？」

　　如果說，淨君同樣在南陵城內尋獲不到魔族擅闖的線索，進而像他們現在一樣，不巧得到了其實是妖族肆虐的消息，因此也來了東部一趟，也同樣的受困於複雜的地形之中，同樣遇上早已埋伏多時的敵方……

　　忽地，一旁的草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似有黑影閃過。

　　「笙君小心，有人！」長義拔劍指向前方，凝神聚氣準備出招，就等對方現身。

　　倆人盯著前方閃進大樹後的身影，小心提防著，只是，下一秒這個身影跳了出來，叫他們雙雙大嘆了口氣。

　　是個孩子。

　　再仔細一瞧，是隻尾巴沒有藏好的小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