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办了一个摄影展,触犯了艺术品市场所有大忌
去年11月,我在北京办了一场小型的摄影展,并把过程中的一些戏剧性时刻记录了下来。文章首发于微信公众号“BIE别的”(ID: biede_)。
发表后,更多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被我写到的人中,有人主动转发给好多朋友看,也有人发朋友圈跟我撕逼甚至。有美院里实验艺术系的学生来采访我,还邀请我以后一起办展。我才知道,事情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以前都是在matters上看文章,但接下来会把自己在各媒体上发表的文章同步到这里,也会发一些在其他地方没有发表过的记录。欢迎关注。)
我办了一个摄影展,触犯了艺术品市场所有大忌
Siqi
1 一个道士让我定价贼高然后拉几把倒
十一月初,我和我的朋友Ziyu做了一些艺术微喷和明信片,打算办个小小的摄影展。我给自己定了一个至少卖出一副艺术微喷的kpi。但我这个人对数字特别不敏感,也没有专门做过摄影,不懂怎么把艺术作品中抽象的劳动量化。
以前我试过不设定价,让喜欢的人随意打赏。听起来特别酷,但每次都把原本想找我约拍或买照片的人吓跑。
我向一个摄影师朋友求助,想了解一下业内行情。他说你不要太在意结果,没框的话可以卖便宜点,300块钱一张。(其实我以为300已经挺贵了。)他还说你可以多做几版呀。(其实我也不懂什么叫“几版”。)
可是300这个数字太无聊了,要不就298?288?289?但我们选在了鼓楼这么亚逼的地段,我就不想弄得像促销大会一样。我想着大家可能更愿意消费一种趣味,所以不如就明信片卖11.11元/张,艺术微喷250元/张,并且标榜只卖给符合这个气质的人。
现在想想,这两个数字真是土到无法说出口。但那天我特别自我感觉良好,晚上还去做了采访。采访对象提到,他最近在办一些音乐沙龙,有次一个水平不怎么样的弹唱歌手,张口就要卖3000块钱一张票,还真有两人买了。我淡泊名利的心一下就被搅动了。同时也想到了另一个采访对象说过的,很多人对钱的羞耻背后反映的,其实是不够自信,对自己要求过高。于是当天晚上我又给定价里又加上了一句话,“我最喜欢的几张艺术微喷,2500元/张”。
然后我又洋洋得意地去喝酒了。喝着喝着,朋友提到她的一个客户,是江浙沪一代某区的首富,特别喜欢一网红,有次给网红打赏5000块钱,网红退回来200,说是给他买点饭,他因此觉得网红特别善良。
我听完后明白了一个道理:吃饭只需200块钱,而善良却值4800。
我当然又开始蠢蠢欲动,想给我的“善良”标上一个无耻的高价。但没过几分钟,又有朋友说,有个人直播一只小虫子爬,一晚上收入几万块。这回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比了,难道要和小虫子比谁爬得可爱吗?
后来我觉得想这些事太累了,正好那几天我一直跟着一个道士混,我就问她能不能帮我算一卦,定个吉利的价。她说,你今天都已经算了命,看到了你财运不怎么样,那我建议你就别再浪费钱了。我问,是不论定价多少都卖不出去的意思吗?她说差不多吧,所以你不如定得贼贵然后拉几把倒。
但我也不知道贼贵是多贵,不如就1000元以上随意打赏吧。以物易物也行,比如送我你闲置的相机和镜头。如果对我现在拍的这些照片没兴趣,还可以再单找我约拍。
反正总结来说就是,瞎几把卖吧,我放弃挣扎了。
2 Tinder给我上了一课
你在上面看到的那段话,是我贴在展览现场的定价说明。
这个展办在郎家胡同里一个拐来拐去才能找到的小房间里,面积也就十几平米。里面有一张床,供我们在没有观众来的时候躺平。每天都有下水道味和甲醛味混合在一起,每天都有胡同里的老大爷和我们偷听对方说话。
布展比这个屋子更随便,我们每天都会随便换一换展品,再给展品赋予一些随便的意义。有次一位观众说我们的厕所是在帮人们和自然产生连接,批判了人类中心主义。我们将错就错,给马桶起了个新名字,叫“海浪制造器”,还特意在那设置了一个展位。我也把一张拍过的二手玫瑰主唱梁龙的照片贴在了白板上,并借他吉言在旁边写了几个大字——“允许部分艺术家先富起来”。
展览的14天里,每天都有人对着那个角落里那个定价说明偷笑并拍照。我有那么一点点点的百感交集,可能是一边得意,一边为我以前写的那些苦大仇深且没人看的东西感到吃醋。
但后来我对那个1000元的高价很没底气,就又在下面写了一句废话——“欢迎打赏,可以砍价。”
Ziyu不像我这么扰乱市场秩序,她老老实实地在明信片旁边写上,20元一张。(后来Ziyu纠正我说,她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只是太懒。)观众看了以为我也一样,而我这么随便的人也就将错就错了。说白了,还是在担心稳赔不赚。
来的观众大多是朋友,刚开始,我和Ziyu会说,你们想买就买,没钱也可以直接拿。但有一天我发现谭维维在那首《谭某某》里有句歌词是,“两千零八年夏天,我开了一间酒吧,幻想着靠它赚钱买自由。朋友们白吃白喝,捧得我神魂颠倒,算算账赔了十万”。既然有这样的前车之鉴,我们决定,绝不能向鼓楼的白嫖文化低头,我们要出圈!
由于跟陌生人推销比较没有道德压力,我们几乎没有犹豫就选定了宣传渠道——Tinder广告位。
刚开始,为了营造出一种“站着也要把钱挣了”的气势,我在bio中写,“我就是宣传一下我们最近的展,千万别以为我对你有意思。Come and visit our exhibit near the Drum Tower! No fwb. Benefits ONLY, meaning BUYING our photos with actual money.(Our works are very cheap so don’t be nervous.)”
刚开始,这种宣传成效不大,因为每次match上的人给我发一颗❤,我都会怼回去说,“别跟我调情,你没看bio吗?”结果,他们要么把我unmatch了,要么先回一句“打扰了”再unmatch。
直到有一天晚上,一个很久以前match上的人突然跟我说,我们好像是微信好友。他在Tinder上放了几张自己唱摇滚的照片,所以我就称他为“滚青”吧。我想了想后反应过来,在不久前的一个女权事件现场,这位滚青顶着很大的压力为大家唱歌,我觉得挺勇敢的,就去加了微信。当时我们都没有认出对方,但我跟他说,以后如果他有演出需要拍照,我可以帮忙。我当时的意思当然是免费的,看在女权的份儿上。
我问滚青要不要来展览上玩玩,他答应了。没多久他到了,然后几乎只看了一个展品,就是那个“20元/张”的标价。他问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解释说是明信片20元/张,大的照片也可以买但是更贵。
他说,“哦不不,我不会买的,我又不傻。”
我的杠精本质一下被激发了出来,“什么意思呀,你是说我们的作品太low了不值这个价呗?”
他解释,“不是不是,我是想说,所有这个档次的作品,都不值这个价。但如果真有人买了,那也没什么问题,反正傻人就活该被骗。”
我一听,这话说得有水平,一句话把富人穷人都给骂了。但最傻的还是我,之前竟然想帮他拍照。
我说你别太当真,我们没让你买,只是按照工作流程给你介绍一下。他说那行,然后发表了一番对当代艺术的看法,用上了“废墟”“残骸”等词,我没太记住,反正我也不懂艺术。
晚上回家后,我觉得在百无聊赖的值班日子里,这算是个有意思的小插曲,就想写出来。但又一想,鼓楼这片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之后指不定会怎么在背后骂我呢,我是不还是低调为好?但又又一想,滚青这么热心地免费教我们做人,我再不记录下来反省一下自己,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连续5天没有实质性kpi后,11月8日晚上,我决定正视自己的错误决策,把Tinder上的中文文案改成了“正在办一个马上没的摄影展,地点是郎家胡同26号的‘马上没’驻地。(一个极隐秘的小房间,深度胡同游的机会可不要错过了。)随缘卖一卖作品,不贵。”我称此为“有趣的灵魂”版。同时我也稍微改变了一下自己的人设,比如在回消息的时候,多带些“哈哈哈”和emoji。我甚至忍受着鄙视右划了好多在bio里写自己有几套房几辆车的傻逼男的,我想着他们有那么多房子,一定需要几百幅作品来装饰吧。
仅仅一个早上的时间,果然已经有好几个人口头答应说会来了。于是我把这两个不同版本的广告截图贴在了白板上,并称之为《我被Tinder上了一课》。
策略升级后的第一位顾客是做文化投资的,我在下文中将简称他为“投资人”。和投资人简单聊了一下后,我邀请他晚上来看展,他邀请我下午去看他投的一部戏剧的彩排。于是我下午提前半小时跟他确认了时间,在寒风里骑车过去。
但到了之后,他把我的电话挂了,说正在跟领导开会,让我等等。我说那我不等了,还得回去接待观众呢。过了一个多小时,投资人终于开完会,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说不行啊,我少值一会班错过一个亿。然后我跟Ziyu打了个赌,说投资人出于歉意一定会花钱的!
投资人到了展览现场,开始跟我闲聊,“你们这地方真是藏挺深的啊,一般人找不到,主要是胡同里不好停车,我绕了半天还是停在大路上走过来了,哎呀,平时我都不往胡同里开,太麻烦了,大家没说吗?”
我羡慕地说,“哦?是吗?我们都没车呢。”
一看车不是共同话题,投资人开始看展了。他指着Ziyu拍的一张照片问我,这是人妖吗?我窒息了一秒钟后说,这叫变装。
后来他看到了我在白板上贴了一些吐槽Tinder上男人的聊天记录,似乎略有尴尬。我本来想特别装逼地说,我们是在致敬经典戏剧《骂观众》。但又有点心虚,因为我根本就没看过。还好在这个时候屋里进来了五六个朋友,都挺酷的。房间里热闹起来,投资人不再说话。没几分钟,他挑了一张明信片说要走了。
他出门后,我一看手机,竟然一下给我转了100块钱。虽然知道这对投资人来说就像是在路边买了瓶水,但我还是忍不住换算了一下,简直够我和Ziyu吃20多桶泡面了!
然而,我在Tinder上的好运并不长,可能越是得意忘形的时候,就越容易失手。
在一天下午,我划到了一个人,他很有礼貌,没有半点儿调情的意思,直接就问能不能晚上来看展。我一看他是做媒体的,赶紧说,当然可以啊,还欢迎跟我们约稿!
可能因为Tinder让我们认识,同时我的Tinder使用报告已经成了展品的一部分,这位媒体人来了以后,一直跟我们聊和dating app有关的话题。但直到他说,他最近做的一期播客就是dating app的主题,我和Ziyu一下提高了警惕:“你该不会下次录跟dating app相关的播客,就把我们给爆料出来了吧?说有次被Tinder上一个女的骗去看展。”
他说,“什么?我哪被骗了?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会来买东西吧?我当然是来白嫖的,要骗也是我骗你们呀。”
我们一听,穷得这么理直气壮,不愧是我们媒体人。毕竟如果媒体有前途,我和Ziyu也不至于来这搞艺术。两三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一心软,各以半价卖了他一张明信片。
媒体人走了以后,我找出了他说的那期播客。这时我才发现,他是社会学的研究生,毕业论文就是关于dating app和相亲。怪不得他问我们问题问个没完,果然我们才是被骗的,too young too naive。
但这只能算是一次小小的意外,真正的打击来自于一个比我更高一等的生物。
有一天我划到的一个白男,他说他match了我的搭档Ziyu,Ziyu也提到了这个展,但可没有我这么aggressive。我说那当然了呀,我们采用的是不同的策略。
他道貌岸然地指责我,说他本来想和Ziyu约会,但现在知道了我们只是在做marketing。
我臭不要脸地说,Ziyu只和支持她的艺术创作的人约会,你多么幸运地得到了支持她的机会!
白男说他只会以non-commercial的方式支持,因为marketing是这个世界上的cancer,而他就是我们marketing中的victim。
我被白嫖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怕他这几句挑衅。我问他是不是觉得艺术家就该做慈善?是不是我们可以不吃不喝不睡觉?或者一出门天上就下红包雨?
他也没认输,开始教育我,大意是他也是个艺术家,但他做艺术从不为了金钱,如果我们没钱,那就去找工作,而不是让别人出于guilty付费。
我一看,你一在中国做researcher的白男竟然还知道什么叫guilty!我说对呀,我们就算没钱也一样喜欢艺术、音乐、文学,但就是不会喜欢你。“Anyway, I will stop saying nonsense with you, your poor privilege white man.”
完成了这场如此racism的战役后,我转头跟Ziyu宣布,“我工伤了!”
但后来我发现,此事故中最大的受害者还是Ziyu。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那个人要和她date,她以为男人说的交朋友,就真的只是交朋友。“看来男人只会跟第三个人说实话。”她如此总结。
3 多元创收 = 行为艺术
刚来驻地的时候,我和Ziyu都没把自己当艺术家,而是说我们是记者、自由撰稿人、无业游民,等等。但后来一想,我们连场地租金都交了,不当白不当,反正过了这两周,再想当也没人承认了。
于是,披着这张艺术家的皮,我们开始把房间里的一切都强行解释为艺术,四处坑钱。
双十一那天,一个好几年前我喜欢他但他不喜欢我的男生来了。看他往墙角的椅子上一坐,无所事事,我开始积极地制造尴尬,“你想想你这几年做了多少对不起我的事,是不是要在今天一并还清?”
他嘴上说着我这是PUA,身体却诚实地站了起来看照片。他指着一张明信片说,我挺喜欢这张。我又开始添油加醋:“呀,这不是我们俩一起出去时候拍的吗!”最后他果然把那张买下了。
有一天,一位观众拿起我们放在桌子上的一个信封就拆开了。我们说,“啊,你怎么拆开了!这是我们的明信片盲盒!不能偷看的!”
他说,“啊,这样啊,那我买下吧!”
我们就这么轻易地赚了100块钱,有点超现实。
还有一次在和一位观众加微信的时候,我和Ziyu惊呼,“原来你就是那个XX啊!”他被吓着了,一个劲儿问我们到底是在哪听说的他。我们故弄了半天玄虚,最终以10元钱把谜底卖给了他。
为了提供一些休闲活动,我把家里剩下的半瓶多威士忌带到展览现场,在瓶子上写:寂寞男人威士忌,直男29元/位,请自助,其ta人免费。
第一位直男进来说,要不我按原价买下,送你喝吧。我说那当然好,不贵,就不到100块钱,他给我转了88.8。
但我并没有就此止步,因为在艺术的世界里,人不能两次喝下同一瓶酒。收回成本以后,我请了几位漂亮的女人和不直的男人免费喝,同时等着下一位倒霉的直男。
最后一天晚上,展览上来了位真摄影师,比我和Ziyu真很多。我本来说可以把他喜欢的那张照片送他,但他说他家里只放自己的作品,就拒绝了我的礼物。但与此同时,他二话不说就付了50块钱喝起了剩下的1/3瓶威士忌。原来艺术家的刚需也不是艺术,多元创收的策略果然没错。
那天晚上也是最热闹的,来的朋友有刚辞职的、刚被辞的、忍受傻逼工作的、创业失败的、正试图说服自己啃老的等等,但共同点就是都想搞点艺术。
我们讨论着如何靠艺术生存下去,其中一位提议,大家可以酌情向下发展一下业务,比如搞一搞直播。我说不要总是可以这可以那的了,不如现在就开始直播,收入见者有份!
我打开了那个我不愿说出名字的直播平台,把烟酒都移出了镜头区域以外。一位曾用短视频平台做过推广的朋友,以一句“家人们”熟练地开了场。没几分钟,直播间就来了二十多个人。我们兴奋起来,赶紧开始带观众云看展,第一个大特写就给了白板上那句“允许部分艺术家先富起来”。又几分钟过去了,观众人数变成了十几个人。我们赶紧停止了看展。
我提议大家一起卖一卖惨吧,一个朋友说,她还真参加过一个比惨大会,其中一个参赛者一直都怀不上孕,就去找了个大仙儿算一算……故事还没讲完,该平台提示了我一句,“请勿传播迷信或伪科学内容。”点了确定之后,观众人数已经只剩下5。
我们开始着急了,想用些有趣的东西把大家留下。一位见多识广的朋友选了一首欢快的歌曲送给观众,歌词里充满了“大公鸡”、“小星星”、“小蚯蚓”等难以理解的意象。我们手舞足蹈地在镜头前合唱,终于——最后一个观众也被唱走了。
又一个创收方案失败后,我们彻底放弃了搞钱,开始聊我们真正想聊的那些话题。凌晨时分,另一个同样做摄影且比我认真得多的男生小心翼翼地说,他有个问题想问我,但可能有点冒犯,就是我如何看待艺术的变现。
我说,诶,那我也有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问题很冒犯呢?
他说他早就想问了,但刚才看大家聊得那么开心,就不忍心用这样一个问题来破坏气氛。
我觉得他真的太可爱了,他其实比我更知道答案。
4 被当今的艺术品市场严重低估的艺术家
每天在展览上观察观众们的反映是有趣的。大部分人来了爱问我们这些照片是在哪拍的。做摄影的朋友更关注布展中的视觉逻辑。做媒体的说像是在看豆瓣。做实验音乐的艺术家给了马桶前的展位好评,说那是声音与视觉的结合。
经常有观众说羡慕我和Ziyu,每天都能和不同的人聊有意思的话题。我把这当成对我们工作认真的夸奖,毕竟,我们并不是真的每天都快乐。有的时候我们两个状态也不好,但在客人面前还是要保持热情,甚至要帮客人开导他们的负面情绪。
在没有人来的时候,我会看着墙上的照片,反思我做的坏事,就是上文写的那些。但更多的时候,我在不断说服自己相信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以前我总觉得,我只是随便拍着玩,没打算当什么正经摄影师,所以就不费心思弄什么约拍或者定价了。但慢慢地,想找我拍照的人越来越多,ta们可能觉得拍照就是按一下快门,毫不费力,于是不管是和我一起出去玩、走路还是吃饭,都张口闭口让我帮忙拍照。有那么几次,我没有答应A的要求,却主动给B拍了照,就被A问说,为什么不给ta拍。可问题是,我真的有义务为每个朋友免费服务吗?
我想起以前有一个朋友特别想找我拍毕业照,他说不论我在哪他都开车来接我,钱也不是问题,让我尽管开价。我当时没什么开价的经验,不想让他破费,也不想让自己勉强。最后为了躲避这个难题,我用尽一切借口婉拒了他,我说我真的太忙了,我最近不想拍照,我相机坏了,等等。他可能觉得我在故意躲他吧,后来都不怎么联系我了。我不仅失去了收入,还失去了朋友。现在想想,为了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收费可能反而是一件好事,这也正是我决定给自己定kpi的原因之一。
再回到开头那段定价说明,很多人看完后都会问我有没有达成kpi。实际上,我的kpi是在展览的倒数第二天达成的。那位买家也是我的一位朋友,他之前还在三影堂买过作品,据说买的可是获过什么奖的摄影师。
他看着我们满墙的照片说,你们怎么什么都拍,这样买家哪知道怎么挑!怎么还每张照片印一大堆,越受欢迎的越要限量啊!
我无法反驳,因为我也知道我犯了艺术品交易市场中的一切大忌。
不过好在我还有其他的推销策略。我想起之前去一个艺术博览会的时候,我跟在一群藏家后面偷听画廊如何推销,当时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位艺术家的价值在当今的艺术品市场中是严重被低估的。”
于是,不论我的买家怎么质疑,我都以不变应万变地说,“我的价值在当今的艺术品市场中是严重被低估的!”
最终不知道是出于欣赏还是可怜,他还是收藏了我两幅作品,我们的成交价格是……
别猜了,这种商业机密我才不会写出来的。我只知道,这篇文章如果能发出来,我那被收藏的作品一定会跟着涨价的。
对了,在上一段,我本来想写的是“如果这篇文章能成为爆款”。但又一想,万一成不了,可就太丢面子了。于是为了不丢面子,我丢掉了艺术家的骨气,改成“如果能发出来”——就和那句“欢迎打赏,接受砍价”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