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运动不能作为中国民族主义的借口

在中共治下，五四运动留下了什么仍然备受争议

作者：邱琦欣 (Brian Hioe) (《破土》杂志创始人、《流伞》杂志撰稿人)

译者：朱之瑜@matters

发表时间：2020.5.4.

原文链接：https://lausan.hk/2020/the-may-fourth-m/

1919年的五四运动对于现代中国的形成至关重要。尽管如今众人皆知五四乃是一场反传统价值观并且呼吁现代化的大众运动，但五四也是一场由学生和工人领导的反日本帝国主义和西方帝国主义的激进运动。101年后在中共治下，五四运动的历史遗产仍然备受争议。

中共就是紧随五四运动之后建立的，它一直以来都将五四纳入自己的官方历史叙事之中。然而，中共对五四的推崇备至，一直是限定在民族主义的框架之内：当年人们反对帝国主义要求自决权的真诚呐喊，如今被利用来为自强的民族主义背书。

对于中共来说，将五四运动仅描绘成一场反帝爱国运动是极具策略性的，因为中共目前与美国产生了地缘政治上的冲突。中共国的民族主义者会利用一切可用机会来提醒全世界的中国人：就像一百年前的五四运动一样，西方帝国主义国家会羞辱中国并且利用中国人。然而，这些人没有道出的事实是：中共不仅镇压国内的学生和劳工运动，而且还将中国自身变成了一个剥削民众的帝国。

事实上，中共在对五四运动的描述中不得不对史实进行百般裁剪，不然的话它再将自己打扮成西方列强的受害者就说不过去了。在中共国的民族主义对五四的描述中，五四运动撼动政府权威的精神以及由学生和工人领导的事实通常被删除。许多民族主义者甚至对于五四改革者群体和晚清改革者群体都懒得加以区分；前者更具整体性，一致呼吁颠覆传统文化，而后者则呼吁保留传统同时引入西方知识，尤其是在科学、技术和政府治理层面。一些当代的五四运动拥护者甚至提倡儒家思想，要知道五四运动本身就尖锐反对儒家学说。

此外，尽管五四运动中的作家被中共的官修文学史奉为文学偶像，但他们的文学作品却被从教科书中删除，因为这些作品鼓励学生质疑政府权威。去年值得一记的事情就是，推特上一条专门转发五四文学名人鲁迅名言的帐号被深圳当局勒令关闭。

基于中共政权的专制独裁本质，可能五四运动让它最不舒服的就是要求民主了。五四运动有一条家喻户晓的口号：呼呼“德先生”和“赛先生”。此口号由陈独秀提出，他最终成为中共早期的总书记。然而，这一对民主的呼吁在去年中共纪念五四运动百年的庆典中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五四给中国人民重新注入活力”。

总的来说，尽管事实难以协调一致，中共仍然想办法将五四运动阐释成其民族主义运动的一部分。这就是为什么在香港和台湾的话语中很少有人提到五四。对于港台来说，这场运动已经成为统派民族主义者的工具，也被视为强化大一统的中国人身份的工具。

然而，五四运动传承下来的激进理念，尤其是大规模的学生和工人起义理念，必须被全球左派历史视为重大事件。五四运动和之前的起义（如那些企图限制清王朝权力的起义）不同，它是中国现代历史上首次由社会草根民众发起来争取自身权利的运动之一。

从许多方面来看，五四运动纪念所指出的事实就是：这场百多年前开始的运动尚未完成。香港和台湾的运动正是这场运动的延续；但这一次不仅仅只是反对西方帝国主义的运动，更是反对中共国帝国主义的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