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 等待历史车轮的转动
4月11日:
目前的论题是老生常谈。并且一如既往地本末倒置 —— 重要的并不是战争结束后“乌克兰将由什么样的政府治理”,而是“战后的乌克兰”将是什么样。正是这一概念应成为选择政治力量的基础。
迄今为止,人们对冲突后的乌克兰应该是什么样的这个问题几乎还没有任何认识。除了无政府主义者坚定地指出“人民再次联合起来抵制寡头”的战略方向。
毫无疑问,乌克兰国家地位崩溃的责任在于后苏联时代的乌克兰精英阶层,他们未能提出积极的亲乌战略。他们的战略思想的顶峰仅仅是 "乌克兰不是俄罗斯",其实质最初只是一组毫无意义的字母。"乌克兰是欧洲"的内容也相当令人费解。那仅仅是因为欧洲与俄罗斯截然不同。到底是哪个欧洲?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直非常抽象,因而形同牙慧,完全没有约束力。
(我们在2019年的年终对话中讲述了“香港不是中国”的肤浅战略如何导向了悲剧性的失败。在这里原理层面是一样的。)
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乌克兰力量能够提出 "乌克兰是乌克兰” 这一最重要的概念。在这一概念中,它将直接、清晰地描述“乌克兰”的所有独有特征,并将其作为在国内外建立关系的竞争优势和贸易资源。
乌克兰在远离城市文明的过程中已经迅速古化。传统文化和思想的代表人物掌权后,与城市化的东南部发生了激烈冲突,最终导致了13/14年的分裂和断裂以及随后的内战。魔鬼从四面八方涌入了这场战争 —— 但这并不是乌克兰内部进程的原因,而是其结果。
因此,任务依然不变。必需必需必需坚定地强调这件事:应该出现一支能够完成两项极其艰巨任务的力量 —— 首先,它将能够制定乌克兰国家的发展战略;其次,它将能够在乌克兰社会的很大一部分人中就这一理念达成共识。第一项任务需要极高的智慧,第二项任务需要惊人的管理素质和能力。
目前并没有这样的力量。一些外国观众也能耳熟能详的努力甚至是与此背道而驰的。
在战争开始的第一年,我们为此制作了9集内容。但实话说,本帖引述的这篇文章(上图)是全部关键所在。
还是那句老话:俄罗斯怎么输的重要性远低于乌克兰怎么赢的重要性。如果继续目前的样子 —— 用帝国语言“反帝”,用苏维埃的方法“摆脱苏维埃”,披着新自由主义的斗篷挥舞着民族主义言论武装起来的新殖民主义 —— 灾难将无法终结。
在不同层面不同程度上,整个世界都是“后苏联时代”。此原理当然适用于台湾、香港…… 以及其他更多地方的反抗斗争。
#乌克兰 #俄罗斯 #中国 #去殖民化 #反抗斗争 #Ukraine #Russia #China #Decolonization #Resistance #tips
2月28日:
转评论 — — 接入:https://t.me/iyouport/13643
补充乌克兰战争两周年的另一个角度。
在此期间,俄罗斯出现了一种特殊的社会经济结构,虽然其可持续性尚不完全清楚。
独立调查组织”列瓦达中心”(被俄司法部禁止)分析了这场战争两年来俄罗斯社会对冲突的态度有何变化。结果发现,并没有明显改变。大约80%的人仍然忠于当局和军队的行动,反对者分别占 20%。
对这一状况的解释很简单:对于大多数俄罗斯人来说,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没什么可抱怨的”。在战争期间,他们的福利水平甚至还提高了,因为国家在津贴方面和向企业提供订单方面都花了很多钱。也许只有城市中产阶级仍然相对贫困。在这些人中,异议和润族最多。该研究报告的作者指出,当局对此并不十分关心,因为城市“创意阶层/技术工人”已经准备好了被 “新中产阶级”所取代,后者是将自己的福利与国家预算直接挂钩的。
前几年我一直在强调,一个社会的变革难易程度与其“自由职业者”比重有很大关系。原因就是这。比如在俄罗斯,失业率确实够低,但大部分人的生计都与这个政权息息相关,这正是发动革命的最大障碍(反对派都是改良派)。相比下中国的自由职业者比重要高得多(虽然热衷公务员考试的人也不少),至少表面上看,年轻人摆脱系统束缚的希望还是很大的。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进步力量能有效利用这一优势。
跑题了。再拉回来……
应该认为,这个”新中产阶级”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国防工业综合体。普京说,有350万人在国防工业企业工作。根据联邦劳动与就业局的数据,这些人中大部分人的工资超过了律师、经理,甚至是新手IT专家的平均工资。依赖国家国防合同的公司的情况也类似。这些公司的数量难以统计。
但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这意味着一些受雇于国防工业的人将不得不另谋高就。他们很可能会找到工作,因为国内市场上严重缺少人才。但同时,在 “国防工业”工作期间,这些雇员在其他领域的专业经验(如果有的话)都将过时,于是这不可能对劳动生产率产生积极影响。引述俄罗斯高等国立研究大学的说法,目前劳动生产率已经很低了,原因是多方面的:例如,一些雇员没有动力,因为他们意识到,在人员短缺的情况下,雇主无论如何都会想方设法留住他们的:”他们会主动提供和付出一切”。
这种逻辑也损害了企业精神。近两年的大多数调查显示,只有三分之一的俄罗斯人想自己创业,而全国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已经在经商。其余的人都满足于工资和津贴。国有银行首席执行官格尔曼·格列夫称,中小企业在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中所占的份额是 “可耻的”。在和平时期的市场经济中,中小企业应缴纳很大一部分税收,提供就业机会,并帮助提高商品和服务的质量。
总之,有效扭转这一局面的方法很少。当前的社会结构迟早会动摇,即使没有制裁,俄罗斯经济也会受到影响。
#Russia #Ukraine #Economy #War
2月20日:
转帖:解释为什么要强调上图中这件事 — — (对中国的重要性是一样的)
现代俄罗斯有两种政治恐惧。
第一种恐惧是对惩罚的恐惧。这种恐惧可以追溯到苏联时期,当时任何个人政治活动都会带来严重问题。一个人可能会因为二十年前支持托洛茨基而遭受惩罚,而托洛茨基当时是党的领导人之一、国防部长和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一个人可能会在意识形态的讨论中抓不到重点,因为在这类讨论中,不管你向左还是向右迈出任何一步都等同于破坏。一个人可能在“去斯大林化”已经开始的情况下还在美化斯大林,完全出于惯性,或者主张考虑老兄捷克斯洛伐克在自由化方面的积极经验,却不知道严打”布拉格之春”的决定已经拍板儿了……
就这样,苏联人民内心对任何政策都充满恐惧。这种恐惧在20世纪80年代末似乎消失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政治化意味着有机会投票给不同的候选人并关注议会辩论,但是,后者很快就变得枯燥乏味了,而前者也变成了例行公事,让人加倍感觉到“普通人”无法影响任何事情。至于直接参与政治,即使在当时也是 “沉默的大多数”,他们认为”普通人”不应该惹麻烦,因为“天干物燥,玩火自焚”。
第二种恐惧是对不稳定和解体的恐惧。在20世纪80年代末,这种恐惧要少得多 — — 尽管当时商店里的货架空空如也,但人们依然觉得大国不会轻易崩溃。而现在发生的都不是崩溃,而是向某种新的品质的转变,之后将意味着手足无措一片茫然。这就是为啥说那个“自由论坛”基本是给西方做戏用的,在国内本地几乎没有影响,且颇具争议。
当解体的严重性变得很明显时,戒备的情绪就会加剧。因此,俄罗斯人对反对派的态度是:大多数人认为需要反对派,但反对派是为了向当局提供建设性的替代解决方案,而不是为了争权夺利。
对不稳定的恐惧还起着另一个重要作用 — — 它往往会 “强化”对惩罚的恐惧。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害怕参与政治,TA可以用政治正确的解释来掩盖 — — TA并不害怕任何人,实际上TA是一个“关心稳定的爱国者”。
苏联解体后的几代人对不稳定和解体的恐惧相比下要小得多,原因显而易见 — — 他们要么是1991年的孩子,要么那时还没有出生。对他们来说,苏联已经成为历史,恢复苏联的做法会引起不同的感受 ~ 从漠不关心到拒绝接受(这点是与被新自由主义内卷伤及筋骨的乌克兰年轻人不同的地方)。不过很多俄罗斯人认为惩罚的恐惧更加难以忍受,这种恐惧虽然在社会上越来越少,但始终在家庭中流传。长辈们会用自己的生活经验和上一代人的经验来约束晚辈 ……
换言: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是无法民主化的 — — 解体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目前的反对派/也就是“反对党”,同样做不到。
什么才能做到?就是这个帖子中最后提到的事。是所有这些事情的唯一要点。先打破奥弗顿之窗,是达成这一要点的第一步。
#纳瓦尔尼 #反对派 #俄罗斯 #安全性 #政治斗争 #中国 #tips
#Navalny #Opposition #Russia #Security #PoliticalStruggle
“主权” 在所有民族国家意识形态中都是一个重要词汇。当然这也是现代/西方意识形态的一个重要词汇(比如俄罗斯联邦体系的意识形态或多或少就是从现代/西方意识形态的元素中建立起来的,然后又宣称要从这一意识形态中 “解放出来”)。
主权是对一种拥有不受限制的权力的畸形幻象:对臣民的最高权力,不受任何律法约束~正如魔鬼学家博丹在现代早期所定义的那样;废除权利,将律法比作神谕 ~正如第三帝国律师施米特在现代晚期所定义的那样。
这个对统治者具有极高诱惑力的概念诞生于中世纪文化崩溃后的现代,当然,中世纪文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主权(”君权神授” — 主权的第一种形式,后来从君主传给了民族国家 — 是早期现代的产物,而不是中世纪的产物)。
根据古典基督教思想,合法权力本身是服从于自然法、服从于前国家法、国家外法和超国家法的权力:也就是说,只有不是施米特意义上的主权的权威才是合法的。
最后一种现代意义上的主权是中世纪古典基督教意义上的暴政,即某种(违反自然法的)需要镇压的罪行。西教的索尔兹伯里的约翰、东教的约瑟夫·沃洛茨基等人都明确无误地提出了这一点:必须服从上帝而不是人。也就是说,自然法高于权力。比如说,别尔嘉耶夫,这位真正的基督教思想家,新中世纪的先驱,他的基督教无政府主义正是以自然法(转化为人权)为基础的,而自然法使主权失去了作用。
“主权” 并不是基督教神学家的术语;当今东西方都需要对 “主权” 概念的神学解构;或者说,如果你愿意的话,真正的 “去殖民化” 也许可以意味着从施米特的政治神学到别尔嘉耶夫的政治神学的转变 ……
俄罗斯反战运动第一阶段已接近尾声,这场运动主要是被蛮力镇压下去的。
本文将讨论这些抗议活动的利害关系,分享俄罗斯无政府主义者对示威活动碰壁原因的反思,已经俄罗斯无政府主义者和女权主义团体翻译的文章,这些文章探讨了他们抵御战争的原因、他们遇到的挑战,以及他们打算如何继续前进。
为什么说俄罗斯反战运动仍然是我们最光明的希望?
如果普京政权在过去十年中没有利用刑讯逼供、毒害和监禁异议政客等手段镇压俄罗斯的每一场社会运动,入侵乌克兰就不可能发生。
同样,普京对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的军事干预 — — 更不用说叙利亚了 — — 也帮助专制者维持了对这些国家的控制;乌克兰是普京认为的势力范围内唯一一个在过去十年中逃脱了他的控制的国家。
乌克兰一些选择拿起武器反抗俄罗斯入侵的无政府主义者是来自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的侨民,他们担心一旦普京征服了乌克兰,他们自己将无处可逃。
我们绝不能听信西方的一面之词把所有这一切说成是所谓的 “自由世界” 与东方专制国家之间的对决。俄罗斯的军国主义帝国主义令我们担忧,那是因为俄罗斯的镇压模式与我们在世界其他地方面临的国家战略并无任何区别。在地球上的任何地方,政府都在依靠越来越多的镇压性和侵入性警务以控制躁动不安的民众。
乌克兰战争只是叙利亚、也门、埃塞俄比亚、缅甸和无数其他地方的故事的最新章节。对乌克兰的入侵代表了这个世界上无数政府在其领土内采用的相同策略,并将其扩大到地缘政治的规模:诉诸蛮力镇压反抗并扩大控制。
战争总是会激化民族主义。就像叙利亚战争一样,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也为法西斯主义者和其他民族主义者招募新信徒、为军国主义支持者将其项目合法化创造了有利环境,上至北约,下至地方民兵 — — 不仅在乌克兰,从芬兰到阿塞拜疆的整个边境地区都是如此。许多乌克兰战士将俄罗斯士兵称为 “兽人” ,将敌人非人化。造成这种局面的主要过错可能在于普京,但是,在未来几年里,这将成为所有人的灾难。
如果俄罗斯爆发一场强大的国际主义反战运动,其力度足够破坏普京政府的稳定,带动乌克兰和世界其他地方也能爆发类似的运动,这是结束这场战争的唯一办法,也很可能是现在唯一能够在不造成双方巨大人员伤亡的情况下阻止战争的办法。如果战争无限期地拖延下去,或者在民族主义军国主义的野蛮力量以某种方式结束,那么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冲突各方的人民都将陷入民族主义和军国主义的阵营。
但如果乌克兰的战争由于普通民众的反抗和团结而结束,那就会为更多的反抗、更多的反叛、更多的团结开创先例,而这些都会从俄罗斯蔓延到乌克兰、再到西欧和美国,甚至可能蔓延到土耳其、中国、印度、和拉美 — — 如今在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人们都不得不为了少数资本家的利益而被迫彼此争斗。
如果我们知道俄罗斯的社会运动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此,那么十年前镇压开始时,我们就应该向无政府主义者提供更多的资源。从2001–2003年反对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的运动,到2014年独立广场的悲剧,这突出了我们一次又一次艰难汲取的教训:在全球争取解放的斗争中,我们每输掉一场战斗,就只能被迫以更糟糕的条件和更高的赌注再战下一次。
目前,俄罗斯发生动乱的可能性确实非常小。留在俄罗斯的绝大多数人似乎都是爱国的、自满的、或逆来顺受的。更糟糕的是,随着乌克兰战争的发展,各方都可能变得非常愤懑,除了为各自的政府杀戮和牺牲之外,人们已经无法想象其他任何事了。
但是,除非以核毁灭告终,否则乌克兰战争绝不会是21世纪的最后一场战争。我们或许还有时间从迄今为止的失败中吸取教训,为下一次做更好的准备,建立跨越国界的和跨越所有其他差异的团结,从而有能力以足以结束战争的力量 — — 以革命的力量 — — 应对战争。
抗议活动的局限及其未来
在俄罗斯,反对入侵乌克兰的抗议活动在2022年的3月初达到顶峰。根据 OVD-info的数据,3月6日,截至莫斯科时间晚上8点,俄罗斯警方在56个城市拘留了超过4419名抗议者,其中莫斯科1667+,圣彼得堡1197+,新西伯利亚271+。值得注意的是,3月6日的行动日完全是通过秘密的和非法渠道组织的,因为合法团体无法获得活动许可,只能在随后的周末组织活动,而到此时事件的进程已经确定。随后的几周里,抗议活动逐渐减少。而现在,可能性的窗口已经关闭。
在撰写本文的过程中,我们与俄罗斯各地的无政府主义者就反战运动在第一阶段达到的极限进行了交流。他们认为以下这些因素阻碍了抗议活动的进一步发展:
1、参与抗议活动的风险与收益比极高。“收益” 包括受抗议活动影响导致局势发生的任何变化,或者与警方的冲突取得的任何重大胜利。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
2、抗议活动过于集中化。很多人已经习惯于由纳瓦尔尼或他的团队号召人们走上街头。这导致抗议者普遍缺乏创造性和独立性。现在,人们又在等待“新的纳瓦尔尼” 出现号召人们走上街头。
3、许多人已经看到,即使是最微小的抗议尝试也往往以被捕告终,他们担心自己在就业、大学学习、家庭生活等方面会受到更多的法外迫害。人们已经厌倦了被逮捕,坐在警察局里冒着被拷打的风险,接受罚款或 15 天的监禁,而换来的却几乎没有任何可见的收获。
4、许多人对和平抗议手段感到失望。有些人在聊天室里发泄情绪,写下烦恼,然后就忘掉它。
5、虽然我们并不因此而责怪人们,但也必须考虑到,战争初期有很多人离开了俄罗斯,他们或是因为面临迫害,或是因为怀疑再晚就没有更好的逃跑时机了。这其中就包括很大一部分原本可以被组织起来的人。现在,由于缺乏长期的组织结构,也没有信心相信如果那些人留下来会能有多高的组织能力和成功率。
6、人们只是冷漠地接受了正在发生的一切,并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恐惧的影响。
7、大量俄罗斯人支持入侵,亲战宣传在俄罗斯社会中占据主导地位,这让许多抗议者士气低落。目前,除非你真的关注所有新闻,也没有严重的个人经济问题,否则仍有可能相信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那么糟糕”。俄罗斯的宣传已经达到了目的:许多人认为俄罗斯只是在从纳粹手中拯救顿巴斯。
8、缺乏具体战略。没有具体的战略目标,“停止战争” 的要求就毫无意义。许多人认为政府永远不会倾听人民的声音,抗议活动也没能激进化(至少目前还没有)。
许多俄罗斯无政府主义者认为,全国性大规模抗议活动的势头只是暂时减弱了。他们预计,随着经济形势的恶化和更多的伤亡报告传回俄罗斯家庭,最终会有更多的人重返街头,不仅抗议战争,而且抗议政府和现行社会秩序。在此期间,留在俄罗斯国内的无政府主义者努力传播适当的安全措施,重建或加强应对镇压后果的支持结构,并开展秘密外联和技能分享活动,希望当民众的愤怒再次高涨时,他们能够做好准备。
镇压渠道继续发挥作用,而且似乎没有尽头。但自由的曙光已经显现。俄罗斯法西斯政权在乌克兰发动的战争显然没有按照肉毒杆菌独裁者的计划进行。在白俄罗斯,对占领政权的抵抗仍在继续。如果俄罗斯帝国主义在乌克兰的失败得到反对普京和卢卡申科独裁政权的人民斗争的支持,我们被监禁的同志将获得自由。让历史的车轮加速前进,让暴君栽大跟头。
——《无政府主义战士》,”白俄罗斯和俄罗斯的镇压”,2022年3月27日
为了工人阶级:站在乌克兰一边
本文由无政府主义劳工组织网站 Antijob 于2022年3月1日发布。
这篇文章的每一部分都将以 “观其行而非听其言” 开头。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谎言的国家里,就像奥威尔在小说《1984》中描述的世界那样,在这个世界里,谎言即真理,战争即和平。因为用 “我们的”总统自己的话说,他无意提高退休年龄,但事实上他刚刚已经提高了。因为 “我们的” 总统口口声声说要向医务工作者支付 “COVID-19” 补偿,但实际上他们不得不从老板那里榨取这笔钱。因为他信誓旦旦地承诺 “要解决” 沃斯托奇尼航天发射场的工人被欠薪的问题,但实际上,在新的《热线》电视节目后(普京在节目中回答忠实 “观众” 事先准备好的问题,一讲就是几个小时),警察便拘留了提出问题的工人,将其关进临时拘留所数天,以便令其闭嘴。因为普京誓言为了和平,但实际上却发动了一场入侵战争,他甚至禁止我们称其为战争。
这篇文章的作者多年来致力于为工人的利益而战,对抗法西斯主义 —— 是在事实上,而不仅仅是在口头上 —— 因此,与普京不同,他是值得信赖的。
谁是“阴谋小集团”?
那些在行动上而不只是在口头上努力捍卫劳动人民权益的人心里非常清楚,在普京的独裁政权下,要做到这点几乎是不可能的。为什么?因为社会的任何努力 — — 这里指的是工资劳动者 — — 都会立即遭到镇压。国家正在对我们社会中最活跃的反抗者进行刑事迫害,从而使我们永远无法成为对国家局势产生影响的力量。国家从两个方面采取行动:一方面,它对劳工积极分子进行令人发指的迫害;另方面,它制定法律来合理化这种暴行。
关于它是如何运作的,这里有一个例子。2008年,雅库特乌达奇纳亚钻石矿工人瓦伦丁·乌鲁索夫决定组织工会,与其他工人一起争取自己的权利。但是,就像童话故事里的情节似的,当地缉毒警察头子和他的侦探们把瓦伦丁带到树林里,朝他头顶开了一枪,并在他身上强行安放了毒品。最后,瓦伦丁入狱四年(他被判了六年徒刑,但四年之后假释出狱),工会也没有组织起来。
如果从警察的无法无天说到他们的立法,这里有一点值得注意,那就是:随着新《劳动法》的通过,在俄罗斯不可能再合法地举行罢工了。这就是为什么在新劳动法通过后,罢工直接从官方统计中消失了。这并不是说没有人罢工了,而是说从普京政府的角度来看,罢工已经变成“非法”的了。顺便说,当德国最大的工会金属工业工会(IGMetall)主席休伯特向普京询问 MPRA(跨地区工会 MPRA 是俄罗斯现存的最大胆的工会之一)活动家的生命和健康受到威胁的情况时,普京对休伯特说,MPRA “不是工会,而是极端组织”。这大概可以概括俄罗斯总统对工人运动的态度。不过我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的心目中,极端分子会变成恐怖分子。
因此,我们不能合法地举行集会和罢工,因为这一切都需要得到官方的许可。如果人们不具备集体维护自身权益的能力,他们就不会去学着这样去做,如果他们不去学会如何组织起来维权,那么劳工运动就无从谈起。相比下在西方,那里的工人们会占领工厂、与警察搏斗、阻止新自由主义改革,而在我们这里,工人们只会闭上嘴巴。乌克兰政府就像俄罗斯政府一样,为富人的利益服务,但它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区别 — — 乌克兰没有俄罗斯政府所拥有的镇压公民社会的手段。在那里,各种寡头集团相互取代,因此没有机会永久建立自己的地位,也无法彻底粉碎阻碍他们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些集团中的任何一个钻了空子,不愿倾听人民的呼声,乌克兰人就会像在独立广场那样将其推翻。不幸的是,这并不意味着社会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了,但确实意味着社会为自己保留了抵抗的能力。
最后,我们回到本节标题提出的问题。究竟是谁在那个邪恶的“阴谋小集团”里阻止普通人有所作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每一个理智的人来说都是显而易见的。乌克兰政府现在正在向任何愿意与侵略者作战的人发放武器。如果邪恶小集团只提供民族主义者的刺刀和对本国人民的恐怖,那它又有什么理由不惧怕人民投向敌人一边并推翻它呢?你能想象普京给老百姓分发武器吗?他甚至连塑料杯都害怕(指普京臭名昭著的洁癖)。正是在俄罗斯,安全部门拥有无限的权力,并利用这些权力中饱私囊,镇压持不同政见者。武装起来的人民对普京及其将军和寡头们来说是最恐怖的噩梦。向乌克兰人民分发武器的做法是俄罗斯官员和媒体做梦都想不到的,令他们大为震惊。
举着 “反法西斯” 旗号的法西斯主义者
那些在行动上而不是在口头上反对法西斯主义的人非常清楚,反法西斯活动家一直在俄罗斯被监禁,“我们的” 政府利用极右翼分子镇压社会抗议活动。希姆基森林的故事就是这种情况最生动的例证。
当时,当局雇佣莫斯科流氓团伙 “角斗士” 的法西斯分子来捣毁希姆基森林保卫者的营地。反法西斯活动家以捣毁希姆基市政大楼作为回应。继而,当局没有经过长时间的考虑就对反法西斯活动家展开了搜捕,并将其中两人 — — 亚历山大·加斯卡罗夫和马基姆·索洛波夫 — — 监禁了三个月。
但这还只是温和的镇压。反法西斯活动家阿列克谢·苏图加因在莫斯科 “斯巴罗”(Sbarro)咖啡馆与极右翼分子斗殴而背叛服刑三年。
还有一个很好的例子。曾经有一段时间,索罗克·索罗科夫运动(Sorok Sorokov) 因袭击反对在城市公园修建[俄罗斯]东正教教堂的活动家而出名。那这些人因此承担了什么后果?没有任何后果。俄罗斯当局喜欢以上帝的荣耀为名实施恐怖。说到这里,我们又想到了另一个重要问题。与过去的法西斯主义者一样,俄罗斯当局正在将传统主义和古保守主义强加给社会。学校开设东正教文化课禁止性教育。将 “殴打”从刑法中删除,而家暴者往往只能根据这一条被起诉。这只是本届政府所作所为的一小部分。事实上,通过学校、电视和其他一切可以利用的渠道,政府正在灌输一种宗教和反科学的思维方式。当人们不愿意接种COVID-19疫苗时,他们就会感到惊讶。你可以跳进冰窟窿里,在身上划十字。“我们是俄罗斯人,上帝与我们同在!” 这个上帝还挺后现代的,因为他没有注意到普京格连吉克宫殿里的脱衣舞杆。但谁知道呢,也许在中世纪的俄罗斯,茅屋里也有钢管?只有上帝知道。
但抛开所有的文化细节不谈。简而言之,俄罗斯政府信奉帝国民族主义意识形态。这种意识形态的核心是,一切都应由中央而非地方来决定。在 “莫斯科不是俄罗斯” 这句话中,很难看到有什么玩笑的成分。但我估计,“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是俄罗斯的财富” 这句口号百分百是在开玩笑。用这个极尽欺骗之能事的政权的公关语言来说,“西伯利亚之能” 全部流向了海外。留给西伯利亚的是被砍伐的土地、乌云密布的天空、癌症和被毁坏的大自然。“俄罗斯的财富” 甚至无法将天然气输送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地区。所有天然气管道都朝着远离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不同方向延伸,大部分向西,少部分向东。而克拉斯诺亚尔斯克铝厂则是 “该死的美国人” 的过错,因为该厂宣布实行 “黑天” 制度(环保制度)。
俄罗斯政府禁止居住在这里的各民族的土著组织。普京政权宣布巴什基尔人的组织 “巴什科尔特”为 “极端组织”,事实上该组织的工作只是保护自然古迹免遭工业开发。但还有更恶劣的例子。例如,在印古什人抗议改变印古什和车臣之间的边界后,印古什人民泰普理事会的几名成员被监禁,该组织本身也被关闭。普京并没有对他的车臣门徒发火,而是屈服于他们的愿望。未来高加索地区的局势会如何发展,已经不难猜测。但谁会在乎呢?我们之后哪怕洪水滔天。
多亏了这一切,即使是最坏的乌克兰民族主义者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说:“这些家伙禁止我们抠鼻子!”
21世纪的殖民者 — — 去你妈的!
任何一个想让自己的国家生活更好些的人,不是在口头上,而是在行动上,都应该知道:这不可能通过与邻国的战争来实现。但是,“我们的” 前 “共产主义者”、契卡主义者、暴徒和他们的后代,已经成为21世纪的新殖民者。他们在自己的领土上骚扰和试验居住在这里的人民,始终不会满足。他们始终想要新的领土。首先,他们抢走了克里米亚,并在乌克兰东部建立了虚假的共和国,在那里,那些不同意克里姆林宫及其任命者意志的人,或者只是被抓了现行的反抗者,充其量只能被当作囚犯关在地下室里。但这对统治者来说还远远不够。他们想要整个乌克兰。因此,“俄罗斯军舰,去你妈的” 成了国际社会的流行口头禅。
写下这篇文章让我感到痛苦 —— 因为我知道,我们的传统不仅包含对其他民族的压迫和舔主子屁眼的恶习,也当然包括反抗的精神意志。从老诺夫哥罗德(Novgorod Veche)[基于集会的决策的早期典范]、到斯捷潘·拉辛(Stepan Razin)、再到纳罗德尼克(Narodniks),始终有一条反对专制主义的民众斗争的历史主线,也可以说是反对民族国家的爱国主义。无数英雄舍命奋战,只为了你我不至于成为 “欧洲宪兵”(这是描述俄罗斯在欧洲的镇压力量的长期说法,可追溯到沙皇尼古拉一世),而成为他人的榜样。
那么,为什么我们又一次选择了舔主子、选择了为王位上的精神病人服务呢?如果我们想为我们历史上真正的美好事物感到自豪,又怎么还会选择生活在伊凡雷帝的特辖区(Oprichnina)[大规模镇压和处决波雅尔/相当于男爵等级的“自由人”]、尼古拉·帕尔金或斯大林的统治之下呢?俄罗斯政府帮助独裁者卢卡申科镇压白俄罗斯人民的反抗,让他继续坐稳王位,现在又想让我们的乌克兰兄弟姐妹屈服。难道我们想让与我们比邻而居的人民把我们视为占领者吗?难道我们想要被憎恨和鄙视吗?
我不想。所以我感到自豪 — — 绝不是为普京 — — 而是为这样一个事实,即:就连 “俄罗斯军舰,去你妈的” 这样的国际口号都是用俄语喊出来的,而据说乌克兰是禁止使用俄语的。因此,我们还没有失去一切。
我们如何挽回这个迷失的社会?
那些在行动上而非口头上关心人民的人绝不希望人民在毫无意义的战争中丧生。但普京政权则始终确保俄罗斯普通人唯一的社会生命线就是在军队和其他执法机构服役。一名俄罗斯军方囚犯的故事很好地说明了这些人是如何在普京的国防军中终老的。国家主义者请做好准备 — — 因为这个故事非常国际化,但让国家主义者高兴的是,它非常符合 “Skrepy” 的精神。[“Skrepy” 一词出自普京关于俄罗斯民族 “独特性” 的演讲;其字面意思类似于 “大回形针” — 一种将人们联系在一起的东西。]
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士兵拉菲克·拉赫曼库洛夫(Rafiq Rakhmankulov)被乌克兰军队俘虏。他的母亲是萨拉托夫州居民纳塔利娅·代内卡(Natalia Deineka)。除拉菲克外,她另外还有五个孩子,即总共六个。三个是她的,三个是她丈夫的。她丈夫是一名建筑工人,负责建造桥梁,上三班倒。他们两口子一起轮班,但她在其他地方工作 — — 一家体育用品商店的仓库。这是一个复杂的无产阶级家庭,既不符合右翼的世界观,也不符合左翼的世界观。拉菲克有一个伴侣叫莉莉娅,为了养活未来的家庭,他在应征入伍并服役一年后转为合同兵役。他看中的是军队里的薪水和获得住处的可能性。显然,他不想像父母那样上一辈子三班倒,也不想去背负二三十年的房贷压力,但想要拒绝这些噩梦的另一种选择只能是,把灵魂出卖给魔鬼 …… 我是说,出卖给普京。这就是整个故事。
我无意为拉菲克这样的人开脱,当然,为了让这些家伙懂得 “不要窥探别人的僧院”(这是俄罗斯俗语,指不要把自己的处事方式强加于人),这些家伙需要一顿痛打。但我也知道,俄罗斯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拉菲克、伊万诺夫和无数其他人,必须对此采取一些措施。普京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 — 普京需要伊万诺夫和拉菲克们忠心耿耿地为他服务,在他的军事冒险中勇敢地献出自己的生命,或者抡起警棍去殴打那些运气稍好点的、已经意识到这样活着不是办法的其他伊万诺夫和拉菲克们。
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唯一有体面收入的工作不应该是执法机构。你不能让人们不得不去为银行家服 20–30年的债役只为拥有自己的一个小家。拉菲克们的躯体在乌克兰的田野上腐烂值得吗?为了自己的幸福,不惜践踏他人的幸福,这类男人值得莉莉娅们嫁给他们吗?拉菲克和莉莉娅们更接近我,而不是普京们、梅德韦杰夫们、格列夫们、罗登伯格们、季姆琴科们、普里戈津们[俄罗斯著名寡头]、以及其他各民族的俄罗斯权贵们,因此我祝愿乌克兰的萨什卡和冬妮娅[这些是乌克兰人的常用名字,是整个乌克兰普通人的代名词]取得胜利,希望我们与拉菲克和莉莉娅们,也就是与俄罗斯工人阶级一起,最终开始战斗,而不是与想象中的乌克兰班德拉分子战斗(即纳粹合作者、乌克兰民族英雄斯捷潘·班德拉的追随者)。相反,是要去对抗那些把我们变成他们奴隶的人。否则,任何 “共产主义”或 “反法西斯主义”都帮不了我们。
顺便说,当俄罗斯失败之后,萨什卡和冬妮娅们也将开始转向与阿赫梅托夫们、科洛莫伊斯基们、波罗申科们作战(都是乌克兰寡头的名字)。我们只有先处理好自己的问题,才能帮助他们。同时,他们可以教会我们一两件事,而不是我们教他们。
—— 拉兹诺奇涅茨(Raznochintsy)意为“各种阶层的人”
来自第八倡议组活动家的呼吁
3月10日,第八倡议组(Eighth Initiative Group)的 Instagram 页面上出现了以下文字:
2022年3月5日,巡警和防暴警察闯入了我们的活动家、其他女权运动的活动家以及一些陌生人的家中。我们计划在3月6日举行全俄反战游行,其中包括我们共同筹备的妇女纵队。
我们认为,女权活动家遭到搜查和逮捕的时间恰好就在游行之前,这绝非偶然。镇压当局想发动先发制人的打击,他们成功了 —— 3月6日,所有参加游行的人都没有得到我们的帮助或协调。我们认为,这些荒谬的 “炸弹骗局” 完全莫须有的指控,是企图彻底摧毁我们的运动,让我们保持沉默。但我们不会被摧毁,我们也不会保持沉默。
我们是一个基层的、横向的运动。无论镇压部队多么想 “砍掉”第八倡议组、反战女权抵抗运动和我们其他同志的 “脑袋”,他们都无法得逞。因为我们没有“头”。我们没有领袖,这是他们永远无法理解的。现在,我们将把所有的力量凝聚成拳,继续努力 — — 对我们来说,这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责任。
是的,现实已经发生了变化,风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工作也更加困难。我们很可能不会直接号召你们走上街头 — — 我们不想让活动人士陷入新的刑事案件。也许现在最好的策略是 “游击”分散行动:继续张贴传单,尽一切可能传播信息,最重要的是 — — 彼此团结起来。
在我们[Instagram]个人主页的页眉处,有一个我们反战传单页面的链接。绿丝带是和平与反战抗议的象征。请使用绿丝带。另外,俄罗斯反战运动有一面旗帜 — — 白-蓝-白。象征意义对抗议活动非常重要,是其支柱之一。我们将继续战斗,敦促大家不要绝望,不要放弃,但同时也要格外小心。最重要的是,我们有数百万人,常识、良知和真理始终都在我们这一边。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感谢你们继续与我们一起并肩为和平而战。
(2022年3月19日,自主行动/Autonomous Action 发布的莫斯科无政府女权主义者的反战视频。)
冻结的时间:习惯于恐怖和疯狂
以下文字是自主行动(Autonomous Action)发布的3月27日播客的文字版。自主行动是由最著名的俄语反独裁网络建立的网络平台。为简明扼要起见,我们省略了有关国家镇压的最新情况,这是俄罗斯无政府主义出版界最普遍的特征。
一个多月来,所谓的乌克兰 “特别军事行动” 和俄罗斯当局的其他疯狂决定已经让很多人习以为常。
我们习惯了来自乌克兰战事的消息和报道,习惯了被摧毁城市的照片和视频,习惯了熟人、熟人的熟人和一些名人死亡的消息,习惯了来自该国的难民潮,难民人数已经超过300万。事实上,自所谓的 “去纳粹化” 开始以来,离开家园的总人数已超过600万。
我们已经习惯了俄罗斯新的社交媒体禁令和网站封锁的新闻,习惯了因反对战争而被拘留和逮捕的新闻,习惯了因散布有关俄军的 “假消息” 而被刑事立案的新闻 —— 目前为止全国各地已经有六十多起这样的案件。我们对活动家、记者、名人以及那些根本不想生活在普京政权下的人大规模逃离俄罗斯已经习以为常。我们对所有新的制裁、不断上涨的物价、空空如也的货架以及一些必需品的缺乏已经见怪不怪。
在哈尔科夫 “去纳粹化” 期间,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幸存者、96 岁的鲍里斯·罗曼琴科在一次爆炸中丧生。在同一个地方,曾在领土自卫队中与侵略者作战的无政府主义者伊戈尔·沃洛霍夫死于普京的火箭弹之下。另据乌克兰国防部称,在哈尔科夫附近,俄罗斯的炮击破坏了大屠杀遇难者纪念碑。
奥克萨娜·鲍利纳(Oksana Baulina)是俄罗斯《内幕》(The Insider)杂志的记者,在基辅死于炮击。此前,她曾在纳瓦尔尼的 “反腐败基金会”(FBK)工作,后因面临刑事起诉风险而被迫离开俄罗斯。在马里乌波尔,尸体被埋在被毁居民楼的院子里。
3月21日,国际公司 Meta 被列入 “极端组织”名单。其产品(Instagram、Whatsapp 和此前在俄罗斯被屏蔽的 Facebook)一直被数百万俄罗斯人以及包括政府机构和国有企业在内的机构使用。在上诉无果后,该决定生效;律师们仍在猜测这对用户和营销人员意味着什么。
应总检察长办公室的要求,社交媒体平台 VK 还封禁了一系列网页:例如,不仅包括自由派政治学者叶卡捷琳娜·舒尔曼(Yekaterina Schulman)的粉丝专页、也包括左翼社会主义行动组织、民主社会主义者联盟、政党 “亚博卢”、学生杂志《DOXA》的网页,以及我们的 VK 页面 avtonom.org。
莫斯科一家法院认为,除其他外,“法西斯主义不会通过!Фашизм не пройдет!” 这句口号是 “关于俄罗斯军队的假新闻!”。(我想知道这三个字中哪个是假的?)
在乌法,马克思主义圈子被宣布为恐怖组织,其成员被送往审前拘留中心;据称,他们打算推翻政府。
在伯力,不明身份者宣布举行 “支持俄罗斯军队” 的集会。他们邀请居民带上乌克兰国旗、斯捷潘·班德拉、塔拉斯·舍甫琴科和其他乌克兰民族主义者的肖像,庄严地焚烧,然后给参与者发糖(糖在当时是稀缺品)。但最终该活动并没有举行 — — 除了警察和记者外,只有少数人前来 “与纳粹畜生搏斗”,以换取一包稀缺物品。
俄共莫斯科市杜马代表谢尔盖•萨沃斯季亚诺夫认为,俄罗斯军队还应该 “去纳粹化” 波罗的海国家、波兰、摩尔多瓦和哈萨克斯坦。作为所谓的 “人民的选择” 还居然得到了 2019 年 “聪明投票” 的支持。[讽刺俄罗斯异议政客纳瓦尔尼的 “聪明投票”策略最终帮助了萨沃斯季亚诺夫上台。]
因 “假新闻” 而被起诉的记者之一亚历山大·涅夫佐罗夫(Alexander Nevzorov)早在改革时期就已为人所知,他本想公布上世纪 90 年代执政集团代表的一些不利证据。但他得出的结论是正确的:在他们已经做了和正在做的事情之后,作为掌权者,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让这些家伙名誉扫地的了。
和平抗议的终结
本文于2022年3月30日发表于《无政府主义斗士》。
俄罗斯的和平与 “合法”抗议已遭到镇压。而且,从定义上来说,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国家在几天之内就通过了新的法律,根据这项法律,即使仅仅站在原地高喊 “反对战争!” 也被视为非法。自由派人们已经在发布指令:不要高喊和书写 “反对战争!” 亲政府的记者已经快把奥威尔气得炸坟了 — — 他们在一本正经地散布 “反对战争!” 的口号来自纳粹传单的观点。
对于任何曾经专心关注政治和研究抗议运动历史的人来说,显而易见的是,在法西斯独裁政权(或力图成为法西斯的独裁政权)的条件下,除非抗议采取激进和攻击性的形式,否则就会遭到镇压。毕竟,如果人们的全部精力都用来躲避防暴警察了,又怎么能取得胜利呢?
我们知道,战争初期,无政府主义者和反法西斯活动家在许多城市参加了这些抗议活动。他们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
然而,现在对于无政府主义者来说,参加集中化的 “抗议行动”是毫无意义的,也就是说,站在主要广场上举行仪式,而 “纳瓦尔尼团队”(纳瓦尔尼的支持者)和其他自由派团体,将在一段时间内继续宣布:在你能做任何事情之前,先准备好被塞进囚车。至少,在街头进入一个新阶段 — — 人们准备好进行积极对抗的阶段,“可耻!” 的呼喊声应该被更多投向警察的燃烧瓶所取代 — — 而在所有这一切之前,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加入准备好采取行动的人们的行列了。但是,当人们以诬蔑你是挑衅者并高喊 “我们支持和平”来回应你时,试图说服人们使用武力既是自杀行为,也是对人力资源的浪费 —— 如今这些资源已经非常稀缺了。
直接行动
在这种情况下,原则上可以使用的策略已经很少了。例如,如果我们回到集会和类似行动的话题上,无政府主义者可以与其他倡议者合作,在城市的不同地区组织多次集会,像水一样灵活机动地流向远离镇压者(即防暴警察)的地方,沿途分发宣传材料,而不是举行一次容易被镇压的集会。
不过,我们想谈谈另一种战术 —— 直接行动。
放火焚烧征兵办公室当然很好。但还不够好。更确切地说,象征性地纵火焚烧征兵办公室(就像往水泥墙上扔自制燃烧瓶一样),还不足以证明有理由拿革命者的自由冒险。
我们的人很少。因此,我们的每一次行动都必须尽可能有效。如果你准备放火焚烧征兵办,那就以最高的效率去做(评估性能系数COP)。如果有必要,可以花一个月的时间来做准备,但一定要做好。
行动的效果可以根据三个标准来评价:对国家造成的物质损失、行动消息本身所产生的影响、以及事后游击队战斗力的保持。
必须努力在所有三个方面实现成效最大化,并设想到可牺牲其中任何一个方面(尤其是最后一个方面),以便能在其余方面获得巨大优势。
让我们从最后一个标准开始。重要的不是行动所能造成的一次性伤害。即使你把征兵办公室完全烧成灰烬,也无法阻止帝国的侵略。但重要的是,游击队员(或受游击队行动启发的人)在被捕前有时间造成的总体破坏。因此,安全措施至关重要,我们已经不止一次提到过这一点(我们在此不作深入探讨,因为我们不是在写说明,而是在讨论一个普遍概念)。此外,这还意味着有必要在团体规模(可增加造成的损失,也可在活动期间加强安保)和信息泄漏风险之间找到平衡。
(前几天,我在莫斯科州卢霍维齐市的兵役登记和征兵办公室纵火,并用 gopro 拍了下来。我把大门涂成乌克兰国旗的颜色,并写道:’我不会去杀我的兄弟!’。随后,我翻过栅栏,在外墙浇上汽油,打破窗户,并向窗内投掷自制燃烧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摧毁存放新兵个人档案的档案室。这样做可以防止在该地区进行动员。我希望我不会看到我的同学被囚禁,更不会在死者名单里看到他们 …… 乌克兰人必须知道,在俄罗斯,我们是在为他们而战。不是每个人都害怕,也不是每个人都无动于衷。我们的抗议者需要受到鼓舞,采取更加果断的行动。这将进一步打击俄罗斯军队和政府的斗志。让这些混蛋知道,他们自己的人民憎恨他们,并将消灭他们。地球很快就会在他们的脚下燃烧起来,地狱也在等待着他们。)
为了讨论对国家造成物质损害的标准和行动新闻的影响,我们可以以卢霍维齐市的纵火行动为例。他/她的目标是摧毁包含新兵个人档案的档案库,这显然是对国家的重大损害(此外,这一目标甚至是可以单独实现的)。为了传播有关这一行动的信息,他/她将这一行动拍摄成视频并借此发出呼吁。
如果你想对制度造成实质性的损害,那么请仔细考虑如何才能实现这一目标,应该使用什么手段,最好打击什么位置。我们知道,在不少案例中,反叛者投掷的自制燃烧弹并没有点燃任何东西,实际上也没有造成物质损失。此外,不仅要评估行动(例如投掷自制燃烧弹)的炫耀性和炒作性,还要评估其有效性 — — 通常不使用投射物,而是(例如)通过破碎的窗户倾倒燃料更为有效。
因此,在计划行动之前,请务必研究有关各种武器的资料,并选择您可以使用的武器。[…]
在信息时代,没有良好的行动信息报道,就不会有任何效果。用简短且通俗易懂的语句说明你为什么要攻击这个特定目标,以及你打算达到什么效果。(简短很重要,因为冗长的宣言难以理解人们就不爱读,此外,文字的规模应与行动的规模相称,以显示理性)。考虑一下您可以在哪里安全地发送有关行动的信息。
目前,暴动主义主要是无政府主义地下组织的话题,其他组织则将其视为挑衅而拒绝接受。因此,首先应该找到可以支持这种行动的最大的无政府主义渠道,并找出如何最好地向他们发送材料。
但您也可以尝试不仅向无政府主义平台,而且向独立媒体发送材料 —— 形势正在发生变化,这意味着,也许其中一家媒体也会提及您的行动,尤其是在有视频支持的情况下。关注那些现在在国外工作的媒体(它们的内部自我审查也许相对较少)。如果能有一位同志将公报翻译成英文,以便在国外报道这次行动,那就更好了。
在我们看来,一个简化的方案如下。向警察局投掷自制燃烧弹,没有人知道,也没有造成任何有形的破坏,从效果的角度看,不值一提,甚至是负面的。但是,毁坏昂贵的设备或重要文件,或破坏国家机构工作稳定的行动,从效果的角度来看是积极的了,其价值可以通过巧妙的媒体报道成倍增加。
让我们再次回顾卢霍维齐纵火案。销毁档案固然是好事,但成千上万的人了解了这一行为,效果就会增加好几倍。
当然,与此同时,除了直接行动,即使在这样的时刻,革命者也还需要做其他事。首先是鼓动,让广大群众参与进来。事实上,除了削弱国家(这也是定点攻击的目的)之外,社会上还必须有一种主动性,在自由和自决的基础上重建世界。
然而,应该牢记的是,现在即使是最无害的外联活动也会受到相当严厉的惩罚。大家应该还记得反极端主义中心的一个人渣奥科普尼曾威胁过一个散发反战贴纸的人。现在是时候摒弃 “我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 这类假想了。无论你做什么,都要注意自身安全,并做好与镇压当局面对面的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