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體內住著人類學家 13》兩藏之間
2018年,錯過臨夏的開齋節以後,我想起前一年來的時候,曾聽青旅的一對外國旅客說他們要去夏河。查了查,原來是一個距臨夏不很遠的藏地,就決定拼個當天來回。
前往夏河的巴士開得不快,沿途彎彎繞繞地開,慢慢地視野裡的屋舍才漸漸減少,一路上因為坐在巴士第一排,倒也睡不著,看著道路旁的風景從屋舍轉成草原,再轉成緊密的樓房,我猜準備該下車了。
甘南藏地:夏河
下車後,往前走一段就到了拉卜愣寺,當時沒有連假也非旅遊旺季,是我這遠道而來的交換生才有閒情逸致拉了這麼遠的車來此,因此寺裡的遊客不多,我也才有餘裕和興致認認真真地跟著前人的腳步轉了一整圈的經綸。雖然不曉得這麼做是否能代表什麼。
拉卜楞寺很大,遊客最熱衷的是某棟樓上的佛塔金頂,以及入內觀看僧人念佛的場景,但我不是很喜歡空間內的擁擠與酥油味,就退了出來,隨性四處走。
一路往前,敬拜完的藏人正循著小路離開院區,有的人拄著拐杖,有人背著嬰兒,而不知在祈求什麼的婦人邊移動跪拜著,一旁山坡上不知是墓是佛塔的建物,靜靜地陪著她。
我靜靜地來,悄悄地去,買了個甜甜圈似的大餅搭上巴士回蘭州,以無人知曉的方式走過藏地。
腦中想著前一年在一間西北內陸的青旅,聽老闆和其他台灣旅人閒聊,說我們進西藏能訪的景點都是既定安排好的,除非入黑市買張福建省的假身份證,否則是無法脫離路線接近真實的藏人生活的。也不知道老闆叔叔是不是跟我們開開玩笑呢,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算是賺到一趟脫序的旅程了吧。
雖然脫序的旅程我常有,這不是第一回。
流亡藏區:McLeod Ganj
2014年,我因為要去印度,在網路上發現流亡藏人所在的德蘭薩拉在印度西北。
出於好奇與YOLO,我把它排在阿姆利則之後的下個行程,去之前沒想過自己會遇見什麼,去的路上也是一無所知。真的是一無所知,除了知道自己搭的公車會到,其他我們當時人在哪裡、到底何時下車,是坐在旁邊的旅客在到站前幾分鐘才通知我們的,匆忙下車間我還把裝著 VISA 卡的小錢包落在車上,就此開啟我借錢窮游的印度遊下半場(幸好當時已經接近返家)。
而我們要去的地方,更準確地講是 McLeod Ganj,一個還要再轉公車往上的山城聚落,一時間對於旅伴我很抱歉,自己想來就算了,幹嘛還拖無辜的人下水。
幾經波折終於找到可以住宿的旅店,開始在四周打轉,吃到類水煎包的Momo、牛肉麵我們倆很是感動,不過此地畢竟還是在印度境內,雖然有明顯的藏民族群與喇嘛生活於此,但屋舍跟印度它地還是相當相似。
既然來此,參觀藏傳寺廟當然是不可少的,當時達賴不在印度境內,寺廟裡的人潮稀稀疏疏,但旁邊的一橫幅還是吸引了我的目光。原來失蹤的班禪喇嘛與我是同一天生日,這條關聯意外成為我與這塊藏地最深刻的連結。
離開寺廟,在街道上我們意外走進一間自由圖博學聯的空間,對方好像是來自清華的,但時下對於政治並不熱衷的我,沒有記下太多細節。倒是上個月讀李志德《無岸的旅途: 陷在時代困局中的兩岸報導》,才多了解這個組織一點,在此之前,我只知道台北和平東路上有一間西藏廚房,而好些流亡藏人生活在這塊島嶼上。
而那趟離開山城的路走得比離開夏河的坎坷多了,我和友人錯過了買好票的巴士,一路在夜裡的山間小路裡疾走(但不要忘了,我們都身背二十多公斤的行李,因為來的是印度,還都很有決心地選了被偷走也不心痛的破爛包包),直到遇上一個幫我們跟來往車輛詢問車況的藏族青年,才在他的幫助下找到另一台通往新德里的巴士。
不知大哥是否行過了更難走的路,這才決定幫我們一把。
大哥、McLeod Ganj、夏河,都是我生命裡的一期一會。
我們在歷史的洪流裡面被推著,不知何時將停,甚至難為自己的命運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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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又寫了一篇有點文青、有點政治的散文,實在是政治忽然找上欣賞美景的我,不是我人生在世,走在路上無時都在想著政治(另外這兩趟旅途看到的美景,當然是人的部分)。不過寫這篇寫到後面有點無力,幸好整理推薦閱讀時看到立場專訪 Chemi Lhamo 的一段話,作為此文結尾再合適不過了。
謹跟大家分享。
「我從西藏文化中學到一個概念,就是無常 (impermanence),所有事物都有一個限期,我相信所有的苦難最終都有一個限期。」—— Chemi Lham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