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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川与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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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城市的北面一直开,就会到达武川。


武川我是陌生的,可这地方其实和我有点交集:此地盛产裸燕麦,也就是莜面,经过蒸熟后,浸泡在羊肉汤里鲜香无比,莜面非常健康,并且很顶饿,不用吃很多就会有饱腹感。原来我住在水源街时,每两天都会到马路斜对面的一家夫妻店里买凉拌莜面吃,然后下午去游泳,这对夫妻就是武川人。


再有就是我小时候来过这里,小学时参加一个红色爱国主义主题夏令营,因为武川县附近有抗日纪念的相关地点,我们和这里的一所小学有一个帮扶的活动,非常莫名其妙的,我和一名同学成为了「结对子,手拉手」的伙伴,这个夏令营就是让我们去武川县附近的这所小学找到和自己结对子的同学。他名字我早已忘记,只记得他的父母皆务农,家里的农作物是瓜子和绿豆。作为礼物,我送给了他一个崭新的折叠铅笔盒,以及两个包装精美的日记本。他的学校非常简陋,操场上罕有水泥的砖块,我到现在还能记起当风吹过时会掀起操场的黄土,他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奔跑。他们的皮肤普遍粗糙和黝黑,有「村里孩子」特有的那种气质。操场的侧面,有两个巨大的秋千,秋千的结构非常简单且粗糙,摇摆起来时会有响声。


四年级的我就在这位「农村同学」的家里吃了一顿印象深刻的莜面,没有羊肉汤,是用土豆和番茄熬制汤底,素的。那时候我并不觉得莜面是一种可口的食物。


这次北上,完全是意外。本来是要去更远的地方,吃一次地道的羊杂碎,可惜在交界处被拦截,我们得知当天由于核酸问题肯定是无法回来的,所以掉头返回,悻悻而归。只好更改计划,沿路去了武川 ,吃一次地道的莜面。这地方以莜面为生,有人说这里「虽然穷,但肯定饿不死人」,近两年为了宣传,政府还在高速公路沿路铺设「燕麦文化节」的广告牌,细看已经办到了第五届,想必这个节日定是武川莜面的聚会,塞北燕麦的派对。到了城里,第一感觉是比家里冷,风很大,几乎无高楼,两条主街横竖贯穿了整个县城,像把一个方形的蛋糕不均匀地切成四块。街边一水的莜面饭店,和中国绝大多数的以农产品为生的县城一样,一定要铺天盖地。我们的第一反应是这里的人从小吃,一定是吃伤了,后来事实验证了我们的观点,在全县城最牛的「弓二莜面村」堂食,全村只有我们两人。形成对比的是旁边的串串香成为了新晋的最火饭馆,年轻人扎堆。莜面村的老板告诉我们这里的人下午就不怎么吃莜面了,大概是怕不消化。





但我们不是这里人,所以我们楞要消化,且要消化很多。配合羊肉汤吃了不少,有原产地的属性加成,口感真的不太一样,果不其然,没吃多少就饱了,脑子里迅速不过血了,整个人开始下沉,我们决定找一个地方休息。沿着主路走,KTV尤其多,大且金,又因为风大,所以外墙玻璃上能明显看到有土渍,再加上疫情的影响,全部紧闭。在我们绝望之时,路过武川一中,中国孩子都知道的一个冷知识—— 凡有学校附近方圆五百米必有网吧。我们尾随了几个看着就像是会去网吧的孩子,找到了「浪潮网吧」,在高中对面,谁也无法抵挡这股浪潮。老板有一种小镇社会人特有的仗义,刷了假身份证,给了我们几个游戏账号,让我们肆意冲浪,恍惚间我会以为自己在逃课。


回去的路上极黑,罕有路灯,车里的收音机信号不好,电台总是中断,无法听清楚完整的播报。我忽然想起了那个操场,那个秋千。那时候我害怕这东西,总感觉它在荡起后会散架,我会被甩出去成为操场的一部分。我的帮扶小伙伴告诉我,尽管放心,从没出过问题。他自己做示范,直接站上秋千,让他的同学推起,秋千吱吱呀呀地开始摇摆了,而他全然不害怕,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兴奋。接着我也被推了上去,几个孩子在后面助力,推起我时,他们都能从秋千下面跑过去,我感觉自己被抛在空中,手逐渐握紧。先是失重,逐渐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在体内涌动。下面的人脸庞逐渐模糊,有人喊着,别害怕,只管抬头看天。我就抬头,看着头顶的蔚蓝色,阳光也不刺眼了,害怕都忘了,我离那块蓝天越来越近,秋千的咯吱声也听不到,只有风从耳边疾驰。


这里的从前我都记不太清楚,那块蓝天却永远印在我的脑海。我就顺着车窗往外看,路上还是一片漆黑,只有车灯射向远方,黑夜中天空有闪烁,是久违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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