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魏嘉欣

迪拜的项目准备得差不多了，剩下了摊位没剩几个，其中两个还是秦子陌招的。她也是走了好运，这两个客户都是曾经咨询过北京那边的公司，只是不满意北京的服务，转给了本地的展览公司。

 其中一家公司的展品特殊，往常展览的那一批新品留在了上一个展会了，放在莫斯科展的仓库里了。客户本来打算把那一批大家伙直接运输到中东，但是迟迟不到位。秦子陌对这个客户也上心，帮着想办法。从今年开始，俄罗斯永久采用冬令时，与北京相差5个小时。秦子陌看看时间，刚好是他们的早上9点，拨了电话过去，始终没人接。

“ 艾玛，老毛子说英文没法听，但是老毛子说中文吧，那更是受罪。” 魏嘉欣同情地看着秦子陌说道。“ 我不跟东欧线，你找Eillie姐问问。” 

Eillie姐悉知之后，拨了通电话给公司一直合作的运输公司负责人。那是个体户，老板是俄罗斯人，一个人包揽一整条运输线。他还洋气地取了一个中文名字，叫唐伯虎。唐伯虎会说中文，但是口音很重。    

电话这头的人反反复复地说了几个句子算是沟通明白了。Eillie姐挂了电话，当下就下了决心，说道：“ 他们的货转不过去了，唐伯虎也没办法。听说是当初他们经理为了省钱，没有给海关打点，现在掰扯不清。” Eillie姐打开公司内部聊天软件，点了秦子陌的头像，输入了一个名字和那人的联系电话。   

“ 去吧，展品从广州出吧，让他们准备好了，你联系这位郑小姐，她是展览主办方的物流合作公司。跟她说说，看看还来不来得及。” 

秦子陌才从工位坐下来，又收到了一条信息，也是Eillie姐的。她说：“ Zymo，你有没有护照，待会约个时间，明天过去办个护照。这次你跟迪拜展会吧。”  

秦子陌瞬间心里开了花，能去迪拜出差是多美的差事啊，听说那里是个土豪的世界。她除了去了一趟北京之外，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实在是天大惊喜。嘴角情不自禁地咧开，眉飞色舞。她转头去观察周围，David在接电话，魏嘉欣离开了工位，斜对面的Johnny 出差去了上海。她坐着傻乐，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赶紧联系客户说明情况，并且给出建议。

“ 山爷，老娘要去出差了。”山爷是秦子陌的好朋友，本名叫程玥萧，在读研究生。秦子陌的公司已经放假了，过几天就是春节，大学生本来放假得早，但是山爷跟着导师做项目还在忙。

秦子陌最近才下载了微信，她飞快了按着语音，一口气地说。“ 估下我去边度？” 朋友之间他们也是使用粤语。

程玥萧很快地回复过来：“ 还真不知道，去哪儿？” 

“ 迪拜。哎呀，我要进入贵妇的行列了。假如哪个土豪对我一见钟情，我愿意以身相许，留下来帮他数钞票。” 秦子陌跟好友开玩笑。

“ 迪拜在欧洲的吗？你出差欧洲啊，帮我买包！” 

“ 你就一文盲我告诉你。” 

秦子陌受不了了，程玥萧的地理不知道是不是压根就没学过，也不知道她当初怎么考上211的。秦子陌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她又收到一条新信息。于是她退出了和山爷的对话框，是Felice的信息。

他没有写任何文字，只是发了一张照蓝天白云的照片，光秃秃的树杈入了景生愣把天空剪开了一半，但构图好，倒是别有一番韵味。秦子陌知道他是在向她问好。她也拍一张穿着袜子的脚的照片，传了过去。

“ 周六怎么不多睡点？”她也知道了他的一般作息时间。

“ 天气好，想跟你问好。祝你今天也安好，子陌。” 

“ 那你拍你的眼睛给我看。” 她喜欢他的蓝眼睛。

不多时，他果然传了一张他的眼睛的照片，只不过颜色没有那么蓝，变得有点淡淡的灰，灰色里又透着点水蓝色。

“ 颜色怎么淡了？” 

他干脆打了视频电话过来，他的脸出现在屏幕前面。嘴角轻轻地翘起，两片嘴唇是放松的，他左手收起来，下巴抵在手腕上，这个角度正好看到他的大眼睛。他正趴着。

“ 我的头发也暗了。那是因为阳光的缘故。夏天阳光充足，我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会变浅，冬天颜色会变深。” 

他眼睛定定地看着屏幕里的秦子陌，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的毛衣，头发比之前在北京遇见她的时候更长了，柔顺的垂在后背。过分细软的头发很容易垂下来，于是她夹了一个小发夹，是一朵花。入冬之后她的皮肤白皙了许多，他还是觉得小麦色的肤色最好看。她开心的时候会咧开嘴笑，眉毛跟着上挑，眼神跟一只顽皮的小猫咪似的。

秦子陌也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他。估计昨晚刮了胡子，干净的下巴连胡渣都看不见，也或许手机相数低，有也看不清。头发长长了，刚刚睡醒，乱七八糟地蹋在脑袋上，温柔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她。

“ 真好啊。” 她自言自语地说。

他翻了个身，原来他还呆在床上。那是一床洁白的床单，海军蓝的被子盖到他的胸前。暖暖的阳光照到了他的脸上，染成了橙色。

俄顷，他才说：“ 嗯 ”。周遭安静得能听清自己的心跳。

终于陈梓信约了秦子陌吃了一顿晚饭。他似乎是一个很体贴的人，选的餐厅也迎合她的喜好。她突发奇想想喝鱼粥他也将就她，把原本定好的餐厅退了，换成一家大众点评上口碑不错在岗顶的鱼粥小店。

过两天她便要出差了。他仔仔细细地交代她出远门要小心，注意安全。秦子陌心里感到一阵久违的温暖，甜蜜地点头才转身进去了地铁站。

收到了程玥萧的语音的时候，她正好在电梯里。“ 你先进屋，我老板临时让我改个图，我先把事情忙完才回去。我室友在屋里呢。”    

程玥萧的母亲公司以前分了个单位，面积也不大，现在留给了女儿周六日有时间过去住。程玥萧平时也住校，白白浪费了好地段，就租给了一个女孩。女孩已经租了一年了，很爱干净，也不麻烦。

只是开门的人是同事魏嘉欣。

“ 萧萧晚上回，你自便哈。” 

秦子陌惊讶地立在门后。合着秦子陌是第一次上来她的单身公寓，平时她们都放假在家那边聚，所以秦子陌压根就不知道山爷的室友是魏嘉欣。难怪魏嘉欣知道自己的英文好，敢情是好姐妹平日的免费宣传。

魏嘉欣给她倒了一杯橙汁，杯子是那个 “ 我爱洛杉矶 ” 的马克杯，魏嘉欣拿着水杯，在秦子陌的身旁坐了下来。

“ 你怎么租房子？” 魏嘉欣是广州人吧，没有必要租房子住。这个地段的房租肯定不便宜。

“ 我父母还有我两个姐姐都在美国，我不想一个人住。” 

原来她的家人都移民了。

“ 你还有两个姐姐啊。” 

80、90年代全国已经实行计划生育了，不过广东这个地方山高皇帝远，一个家庭一般还是会要两三个孩子。秦子陌这一代里，就很少是独生子女。

“ 东西都收拾好没有，送客户的金嗓子备够了没？” 

这些都是魏嘉欣之前在办公室交代好的，秦子陌也不敢遗漏，一心一意地列了个清单，就害怕落下什么东西，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出差。心里琢磨了一遍，手指下意识得跟着数。末了笃定地点点头，说什么都备好了。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看到茶几上的橙汁后抬头魏嘉欣一眼。原来魏嘉欣记得她在公司时便常常喝橙汁。

“ 走，带你下楼吃面去？” 魏嘉欣说道。

“ 我要吃麻辣烫。” 她快步跟上，和魏嘉欣并肩走。

秦子陌手里拿着一个大不锈钢盆在挑菜，豆腐片两串，牛肉两三串，还有莲藕，青菜。

“ 要我帮忙么？我怎么看你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魏嘉欣关心地问道。

其实不重，哪怕是重，也不至于拿菜的力气都没有。不等她回答，魏嘉欣接过她手中的盆子。问道：“ 还要什么？”  

秦子陌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听罢，魏嘉欣主动过去排队，招呼她先找位置坐下。

魏嘉欣迅速走到了队伍的最后，她刚才故意握了握秦子陌的手。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觉得被冒犯，自己也不该这么轻浮地对待她，一想到这里，魏嘉欣心里就懊恼不已。

秦子陌坐在位置上托着腮观察排队的人，这姑娘的打扮是偏中性的，现在头发已经染回黑色了，今天还是那一枚黑色的耳钉，一双深蓝色的康威帆布鞋，穿着干脆利落。偏偏手是柔软的，温暖的。在刚才接过大盆的时候，她们两的手曾短暂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