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死拯救不了世界》by 莫晨歡

天生陰陽眼的連奚，剛出生時護士阿姨送了他一個小鈴鐺，長大後發現那是個法器。小時候分不出來人和鬼，大家又說他剋死自己家人，搞到他有社恐，大學畢業後的工作是個沒什麼人看的啞巴遊戲直播主（他玩王者榮耀很厲害）。偶然的機會他遇到了自稱是蘇城黑無常的捩臣，被捩臣拽下海當白無常，為了完成鬼差業績排行榜第一名，通過一次次的抓鬼任務，他發現他的搭檔好像過於強大，他的那個鈴鐺似乎也大有來頭。玄幻靈異題材，從身高可以辨別攻受屬性，但事實上在正文裡他們根本沒談戀愛，就是牽個小手手而已連親親都沒有。

這篇是作者最近的一篇完結文，之前我根本沒注意到這篇，是因為我很喜歡的網路歌手吾恩唱了改編廣播劇的同名主題曲，這首主題曲旋律很好聽才吸引我來看原著的，而且我非常欣賞這首歌的歌詞。

這篇的中心思想首先在強調個人價值。背景設定之一是在600年前神庭覆滅，只剩下地府，住在神庭的十萬八千個神明也因此死了不少，很多投胎轉世去了，甚至有些轉世後死亡還被拉去當鬼差，比如美麗的廣寒仙子嫦娥，現在是已經當了數百年鬼差的江南道白無常（管蘇溫滬等地的中階幹部），是個胖胖傻傻不識字的大叔（這件事讓許多神明和鬼差鬼王都很奔潰）。所以兩個主角遇到的事件裡有幾位是轉世的神明，有那種把幾十世的氣運攥下來想要一舉返回自己轉世之身以人身重新成神的，也有那種明知自己是神明，但就是不想回歸神職的。而這篇作者想說的就是，轉世之後的人就不再是原來轉世前的那個人了，只要一個人活著，他活著的當下都該是與他人獨立且平等的，誰也不能剝奪現在活著的那個人想成為什麼樣子的權利，就算是自己的前世是個力量強大的神祇也一樣。

另外作者很想打破的是信仰這件事，也就是我最欣賞的兩句歌詞，「既沒有生而卑微，憑什麼要信仰誰」、「向最偉大名諱問不公之罪」。她把神明寫得貪婪（想要拿回自己的權力重建神庭），把地府寫得腐敗（逢迎拍馬、混吃等死、濫用權力...），甚至地位崇高的兩個主角也都想裝死過自己的小日子。這兩個主軸構成了這個故事，簡單說，雖然這是個靈異玄幻題材，但作者最後想打破大家的觀念，不要去信仰什麼鬼神，凡人還是要自立自強。破除迷信是中國共產黨的中心思想之一，所以這個中心思想在我看來就是另類的傳教。

另外，作者在這篇裡展現了強烈的仇日情緒，有兩個故事都提到了抗日那段時期，以及以「國運」這種東西影響鬼神界。溫州鬼差和他那因日本侵略而來華的日本軍閥小情人那篇，那位日本情人會下十八層地獄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他人在中國，也就是說因為他殺的是中國人所以才下十八層地獄，而不是他違背了例如「戰爭中不得濫殺無辜」這種普世價值，真是看得我下巴掉下來。所以這篇文展現了作者「典型愛國黨員」的形象，不但要破除迷信，還要讀者勿忘國恥。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用破除信仰、人民當自強，再附論個仇日作為這篇文的中心思想，可能是想展現她的愛國心吧。但她大概沒想到，這篇2020開文2021完結的作品，放在這兩年來看，會顯得特～～別特別諷刺。中國人信仰什麼？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還有習大大。今年習大大把中國整得灰頭土臉，中國人還是信仰他，為他荒謬的政策背書，歌頌他爛得要死的政績。神庭和地府就是中國共產黨的寫照，高層緊握權力不放手，不管政策多荒唐、會害死多少老百姓，都不是他們所關心的；中低層級公務員呢？他們做的事正是地府的那套腐敗：逢迎拍馬、混吃等死、濫用權力，以及貪污。作者寫這篇的時候可能沒有意識到這件事，但身為外人的我看著這篇文，對照現在中國的狀況只想說，希望作者能意識到，在這篇文裡她給了小老百姓「覺醒後自強」的結果，這個結果中國人現在很需要----你們現在能「向最偉大名諱問不公之罪」嗎？

另外作者的話說了一句：「每個個體都沒資格用一個人的喜好感情審判他人，真正做判斷依據的，是法律。」雖然我是法律人，臺灣的司法制度也算值得信賴，但我得說，這句話我完全無法苟同。法律只是建構一個有秩序的社會時所需要的規則，而處罰類的法律，則是對於違背和無視規則者的處罰；但規則並非客觀絕對，畢竟規則是人製訂出來的，當然就會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該怎麼使用才能最大限度去發揮法律的作用，仍然要靠人的主觀判斷。她的說法其實是法律人經常辨證的一個思維「惡法亦法」，也就是說一部法律/一個政策再爛，人民也還是要去遵守，比如上海人就該遵守國家要求的清零政策，不管它有多荒謬。這種對法律的完全信賴其實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很容易被政客拿來濫用及揮霍，而且還能讓人民被賣了還心甘情願幫政客數錢。

很想知道作者在寫這篇的時候，有沒有深入想過這些問題。

廢話講太多就到此為止。至於文本身也有幾個吐槽的點，一個就是上面說的，作者的思想矛盾，而且表達方式也有點混亂；第二個是文章明顯有點水，文字的各種無意義重複以及前情提要（好吧追更的人可能需要前情提要）無處不在。第三個是連奚不夠聰明，看到他無法推測出面前的人是江南道黑無常那段我簡直傻眼，這個角色並不是小白性格，但為什麼作者讓他笨到這個程度？總之呢，作者自己在作者的話裡說好像很多讀者不太喜歡這篇文，我想說我也是。觸了我太多雷點，只能給天雷滾滾。但也要說歌還是很好聽的，而且，既然歌詞沒有點出鬼神二字，如果把它視為暗喻，會非常心有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