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吃草的棕熊吃了狗之后...｜北海道的愛奴人

知床 是北海道東北部向鄂霍次克海突出的長約70公里的半島，單從漢字無法揣測它的含義。

這個詞語音譯自當地原住民愛奴人的叫法：Siretok，意為「大地之果」，大地的盡頭。

愛奴人認為：神明不高於人類，而是和人類平等存在。

我之所以來到知床，為的也是去一間大地盡頭的酒店。多年前從一位導遊朋友那裡聽說，知床的原始森林有一間酒店，動物四處走來走去，能夠超近距離觀看熊。

朋友記得熊，卻不記得酒店的名字：”你看看地圖就知道，森林里只有一家酒店。“

我果然在茂密的森林深處找到了那家秘境酒店，它的名字正如它的處境：地之涯。

知床半島上棲息著超過200頭棕熊，是世界上密度最大的棕熊聚集地。母熊多深居于山谷中，公熊則在半島上四處遊走，與各處的母熊邂逅，行為模式和原始人類一樣。

關於棕熊與人類共處：很多人不知道，其實棕熊是草食動物。它不會吃人，甚至不會捕食活的鹿。它們只在秋冬季節吃鮭魚，一來是為冬眠儲備脂肪，十來是這個地域恰好有回流的鮭魚。

但從近年開始，連續兩年附近都有狗被棕熊吃掉，經過DNA鑑定，吃狗的是同一頭熊。

棕熊是有記憶的，肉類的美味只要嘗過一次，就會一再獵食。如果恰好是母熊帶著小熊出行，并把這樣的捕食行為教給小熊，小熊就會改變習性，成為肉食動物，這是很嚴重的事情。知床的棕熊如今漸漸習慣了人類，但這并不是什麽好事。

我離開知床岬，去森林里的湖邊散步。散佈著五個湖泊的森林中，只有8月到10月之間可以自由散步，在棕熊頻繁出沒的5至7月，需要專業人員帶領才能進入其中。

2005年，知床被列入世界自然遺產名錄，棕熊不是決定性要素，更多是因為當地山與海形成的生態系統和動植物高密度生息的環境。

「地之涯」所在的森林深處，從前是當地人聚集和生活的村落，成為國立公園后，村民逐漸遷出，如今只剩下這一家酒店，也有70年歷史了。

知床半島過去是愛奴人的地盤。北海道的人給我講過一個愛奴人和小熊的故事：愛奴人發現母熊冬眠的洞窟后，會用塗抹有烏頭屬植物汁液的箭射擊它們，這種植物有毒，可以幫助人們捕獲棕熊。如果母熊的身邊躺著剛出生的小熊，愛奴人不會射殺小熊，而是會將它們帶回集落，像家族成員一樣細心撫育，用人類的母乳餵養，如此經過一兩年，當小熊長大到可以威脅人類生命的時候，集落里就會舉行盛大的殺熊儀式，留下熊肉和毛皮，將熊頭伴以美酒和食物祭神。

愛奴人的語言里稱這個儀式為”iomante“，意思是”送回那邊“。

他們認為，這是把小熊的魂靈送歸神明的世界的做法。

日本本島的開拓團來到北海道之後，愛奴人原始的生活習俗逐漸瓦解，這項儀式也在1955年被北海道政府禁止，理由是”過於野蠻和殘酷“。

愛奴人認為：神明不高於人類，而是和人類平等存在，禮尚往來才能互相支持著長期共存下去。

”他們帶著敬意養育棕熊，殺死棕熊，期待神明能夠接受這份心意，再將作為土產的肉類和皮毛送到人間。帶著虔誠之心的愛奴人，和今天面不改色地屠宰著豬牛的人類，到底哪個才是在進行著‘殘酷的儀式’呢？“ 講故事的人還說，”棕熊“ 這個詞，在愛奴語里就是”山之神“的意思。

愛奴人 / Ainu，是日本北方、俄羅斯東南方的一個原住民種群，或譯阿伊努族、愛努人、阿衣奴人，主要聚居在北海道、俄羅斯庫頁島、千島羣島及堪察加等地。在愛奴語中「愛奴」即「人」的意思。

知床半島的海水完全和雲層連在了一起，如果那天剛好是有霧的天氣，你會一度陷入幻境。

海水和雲層擁有同樣迷茫的色彩，在淺灰的氤氳中透著亮光，分不清界限在哪裡。那裡是真正的海天一色，是我去過的所有海域之中，最接近天堂的一個地方。

海的王國，安詳靜謐。我想起日本人把”旅遊“叫作”觀光“，我很喜歡這個詞，因為觀光，就是看見光。

後記： 上月，我去了蒙古國和俄羅斯西伯利亞的貝加爾湖。在貝加爾湖畔遇到一位旅友，去過多次庫頁島。當時整理了一篇《玩轉俄國遠東海參崴、勘察加、庫頁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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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為整理后的讀書摘錄，《縱身入山海》—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