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動媒體與人工智慧之間的生成藝術—黃新 & 王新仁
講者介紹
黃新
自由接案者,自 2014 年開始探索互動新媒體。2021 年踏入加密藝術世界,開始進行 NFT 的創作。作品〈共振若水〉曾獲 akaSwap 若水藝術獎;也曾在台北當代藝術館展出〈Blooming〉、〈100HEN - Not Without you〉等作品。
於【台北生成現場:列島雜湊2023】製作可現場調整參數的互動性作品〈Recursive and Blocks〉。
王新仁(阿亂)
專業區塊鏈從業者,深耕數位創作領域長達 10 年。台灣第一位登上 NFT 藝術殿堂 Art Blocks 的數位藝術家,同時也以「演算藝術」打開世界藝術圈的大門。現為台灣 Tezos 鏈 NFT 交易平台 akaSwap 的藝術總監,並且持續產出作品。
於【台北生成現場:列島雜湊2023】展出〈After The Cave〉、〈Chaos & AI Research (Open Editions)〉。後者運用自創演算法與 AI 程式,讓觀眾現場掃描二維碼上傳照片,獲得獨一無二的藝術品。
Web2→Web2.5→Web3
Web2和Web3是兩個對立的領域嗎?還是兩者皆是科技漸進的過程?部分人認為是前者,但黃新認為它們本質上沒有差別,只是Web3出現了區塊鏈、智能合約等新的技術,還有些專門炒作的「豬隊友」,才讓人對Web3卻步。
「數位藝術在過去根本沒有未來,在Web3出現之後才有了未來。」黃新表示,數位藝術家過去都是以接案為主,很難發表作品,更遑論作品被收藏。但在Web3出現以後,一切都被推翻了。對黃新、阿亂等數位創作者而言,Web3已是重要且必然的趨勢。
阿亂分享,以前在美術館展演作品,遇到館內設備不符作品規格需求等問題時,館方就會要求阿亂將作品錄製成影片。但他的本意是想讓觀眾在不同時間點,看到作品的不同面向,這個做法就違背了他的理念。然而,當把作品鑄造上區塊鏈,區塊鏈作為一種基礎建設,使觀眾達成了技術層面上的共識,打破了硬體規格限制。創作者有很多種方法去設計一個機制、亂數、系統,讓區塊鏈上的作品呈現各種姿態,甚至連創作者都無法預測。
前兩年NFT熱潮帶動一波藝術家踏進Web3,不過隨著熊市來臨,這些藝術家是不是也很快的因為價格下跌而離去,會是一個問題。阿亂回應,已經嚐到甜頭的藝術家不可能後退,但需要一個關鍵事件才有可能讓Web3、NFT勢頭再回來。這件事不會那麼快發生,現在他們必須沉靜等待。「現在我們在做的Web 2.5就是跟更多人溝通,這過程可能會持續好多年。如果以前無路可走的情況下還可以走那麼遠,我覺得現在稍微有路可走的情況下,我們是不可能退的,打死不退。」
黃新以Bright Moments為例。日本藝術家高尾俊介(Shunsuke Takawo)與A-Mashiro聊到,今年五月的Bright Moments Tokyo是很盛大的活動,一群外國人專門飛來日本參與,他們感受到很強的藝術能量。然而,日本人其實普遍還不太接受NFT跟生成藝術,所以他們想要努力推廣,並且設定三年後由日本本地藝術家而非國外單位來策劃展覽。NFT的高門檻技術無可否認,只是如果深入了解背後的意義,有一定機率會對Web 3領域著迷,並且期待它的未來發展。
作為從Web2跳入Web3的互動藝術創作者,黃新、阿亂各自帶領聽眾回顧過去的互動裝置,再連結到Web3藝術的現況。
對你我而言,科技藝術是___
黃新基於2017年撰寫的文章《對我來說,科技藝術是⋯⋯》,向聽眾介紹多件有趣的互動裝置。藉由整理過去喜歡數位藝術的哪些部分,和他現在為什麼會做生成藝術做個連結。
節奏誘捕器Rhythm Trap (2016) ─王量
2017年,黃新與友人前往華山觀賞【創客藝術展】,其中一件作品〈節奏誘捕器〉獲得了黃新的青睞。
這是一個動力裝置,中間有一根很軟的吹氣管、旁邊有多根長短不一的管子。空氣吹出時,軟管會亂竄至這些長短不一的管子,導致它們發出高低音聲響。當時黃新跟友人說明作品原理以及喜歡這件作品的原因,她不太理解,反問黃新「所以呢?」
就在那個瞬間,黃新才驚覺,原來他對於一個作品的喜好,不見得是大家所理解的那樣。這讓他開始反思自己到底喜歡數位藝術裡面的哪些元素,並且把所思所想整理成《對我來說,科技藝術是⋯⋯》這篇文章。
Years (2011) ─BartholomäusTraubeck & fly tweet (2014) ─David Bowen
〈Years〉是用年輪做成的唱盤,唱針上有一顆鏡頭感測年輪的紋路,在轉動時會依據紋路播出不一樣的音樂。黃新提到,他比較容易對概念直接明瞭、好理解的作品感到共鳴。
〈fly tweet〉將一堆蒼蠅放進球體裡。除了蒼蠅,球體內還有一個鍵盤、感測器,如果蒼蠅飛到鍵盤上,系統就會感測到,並且輸入鍵盤上的字。創作者David Bowen為這件作品創立了Twitter,將「蒼蠅打的字」發成一則則推文。
Somewhere in Time (2015) ─蔡宜婷 & Afterlife ver. 2.0 (2013) ─鄭先喻
〈Somewhere in Time〉是台灣藝術家蔡宜婷的作品。裝置主體是一輛玩具小車,有一條跑帶會輸送這台車,使它一直前進。車子裡會發光,窗戶上黏著遮色片,投射出來的是黃昏般的燈光,營造出這輛車緩緩開向夕陽的氛圍。
〈Afterlife ver. 2.0〉是另一位台灣藝術家 鄭先喻的裝置作品,裝置上可以玩「太空入侵者」遊戲,而裝置的另一邊是類似捕蚊燈的結構。當捕蚊燈電到一隻蚊子,遊戲上就會增加一條生命值,也就是說遊戲內我們的生命都是蚊子給的。仔細看遊戲視覺,敵人全都是人類,是黃新非常喜歡的作品。
對黃新而言,科技藝術是一種隨機性跟生命感。
〈節奏誘捕器〉中,隨著風吹的角度不同、軟管飄動的方向不同,發出的聲響就不同;〈Years〉隨著不同木頭上的年輪紋路,讀取出不同音樂。科技藝術的這種隨機性,讓作品持續處於生命般的動態感,就是黃新喜歡它的原因。
「隨機性」也是生成式藝術的特性。黃新舉出一個他目前還在開發的作品〈Spirit Mountain〉,畫面堆疊到最後會有一個靜態的輸出結果。雖然結果是靜態,但其實創作者是創作一個系統,並不是一張圖。每次按下「render」時跑出來的結果不會一樣,對黃新而言是個「活著的系統」。〈Spirit Mountain〉的核心是霧氣,有時候這個霧氣比較細,看起來就會像雷電;有時候元素隨機跑出來,畫面會很混亂。對他來說,生成藝術創作讓他感到興奮的其實是隨機過程的呈現,也是他目前投入生成藝術創作的原因。
阿亂也分享了幾件機制有趣的鏈上作品。德國AI藝術家Mario Klingemann於NFT爆紅的2021年5月鑄造了〈Imaginary Images〉。當時能夠裝載區塊鏈內容的網路空間沒有現在發達,〈Imaginary Images〉鑄造上鏈後,大家只看到靜止的文字。由於Mario Klingerman的AI作品價值40幾萬美金,大家看到他居然發布了一件乍看之下就是一張JPG的作品,都跑去他的Twitter頁面上指責他。而他一氣之下居然把作品燒毀,只留2個版次。
阿亂認為事有蹊蹺,於是讀取了〈Imaginary Images〉的程式碼,一讀之下,驚為天人—這件作品運用早於ChatGPT的GPT-2系統,讓電腦練習從15萬張畫中講述故事。他讓機器去「作夢」,把夢到的內容寫出來,就是〈Imaginary Images〉背後的機制。這件作品驗證了阿亂對於鏈上藝術可能性的想像,包含一種隱約的互動,需要藏家運用想像力來完整作品。
〈Distributed Consciousness〉(2021) 是土耳其數位藝術家Memo Akten的AI(在 Midjourney、Dall-e、StableDiffusion 等工具存在之前)生成作品,共256隻頭足類觸手動物,圖像中還有隱藏驚喜元素,在作品發布後的一個月才揭曉—256 張圖像的像素中都隱藏一段加密文本,肉眼看不見,整個系列實際上是一份末世預言。而Memo Akten又使用AI模擬語音,將這256段文本鑄造上鏈為〈Verses / Distributed Consciousness〉。
以上兩件作品都是Web3的實驗。Web2環境下完成不了的事,藝術家們都很願意在Web3嘗試,但機制設定一定要有意義。對阿亂來說,可以被互動的、被區塊鏈所驅動的作品,本質上會更穩固。
針對目前的Web3藝術市場,阿亂觀察到 90% 加入的藝術家還沒獲得應有的關注與收益,原因可能是時機不對、不懂得經營或宣傳等等。他認為如果要發展Web3藝術,需要不斷與大眾溝通,所以「書寫」很重要。透過溝通、論述、書寫,才有可能將藝術家推廣出去,從而使他獲利、生存,這樣新的藝術家加入才有意義。阿亂衷心期盼「革命」成功的那天。
NFT 確立了數位藝術品的擁有
NFT進入數位藝術界之後唯一的改變,就是它確立了數位藝術品的「擁有」、抽象經驗的紀錄,這也是前面黃新和阿亂認為數位藝術的未來一定有NFT的原因。過去的數位藝術裝置例如上述提及的〈Somewhere in Time〉、〈Afterlife ver. 2.0〉大多用於展覽展示,很難去真正擁有、收藏它。但自從NFT進入,確立了擁有數位藝術的可能。
「擁有」其實也不只發生在Web3時代。黃新舉了他在2018年參與的互動展【解密科技寶藏展-眾力方程式】 為例,展示工研院研發的50幾項技術。每個人進到展覽時會拿到一張卡片,如果看到喜歡的展品,拿卡片去感應後就可以「收集」這項技術,展覽最後會根據收集到的技術,產生屬於你的城市。這檔展覽內「擁有」的體驗,除了上述收集的感覺,還有最後會印製的實體卡片,象徵你經歷過這檔展覽。
黃新提到,過去我們想要擁有一段經驗或回憶,都是透過手機內的拍照功能記錄。可能因為手機拍照太方便,照片的紀念價值被稀釋了。而Web3時代的「擁有」本質一樣,只不過保存經驗或回憶的媒材變了。例如【台北生成現場:列島雜湊2023】的現地鑄造(Live minting)作品—林逸文創作的〈Sequencing〉,是一位藝術家的作品,同時也是參展的紀念品。觀眾掃描二維碼(QR Code)後,登入個人 Google 帳號,即可自動獲得一個虛擬 Tezos 地址、錢包,〈Sequencing〉也會出現在虛擬錢包內。除了〈Sequencing〉,展覽現場還有阿亂的〈Chaos AI Research〉,邀請觀眾上傳照片,由AI和演算法生成獨一無二的紀念品,並且空投至個人虛擬錢包。
從擁有延伸出的展示慾望
既然NFT讓我們擁有數位藝術,那從「擁有」衍生出來的就是「展示」,「展示」變成「擁有」的證明。黃新本身的收藏品有3000件,暱稱「檸檬哥」的藏家會把 NFT 藏品印出來掛在家裡牆上展示、加拿大藝術家Matt DesLauriers 也將自己的作品〈Meridian〉印出來展示。
黃新在做這份講座簡報時也一邊回顧,為何生成藝術會演變成具繪畫感的作品,其實也是源自於人類展示的慾望。雖說是收藏NFT,但當大家收到NFT的輸出品,也會感到很高興。從線上延伸到線下、虛擬延伸到實體,就是當下Web2.5的現況。
回顧現實,線上延伸到線下:關於場域的思考
有些藝術家會思考如何將線上的 NFT 體驗延伸至線下場域。黃新舉了Bright Moments TOKYO 參展日本藝術家 0xhaiku的作品〈Public Art〉。在展覽現場鑄造此作品時,除了獲得NFT,還會有一張實體收據,將線上鑄造體驗延伸至線下。
黃新的結論是,雖然多數人傾向用一種很明確的壁壘區分Web2和Web3,但他認為兩者本質是一樣的。NFT滿足的是人類新的慾望嗎?其實不是,它滿足的是舊有的慾望,一直以來人類都有想「擁有」某件事物的慾望,只是我們現在有新的技術基礎去做到這件事,包含展示、回顧,或是把數位空間的作品帶到實體空間的渴望,所以並不用很明確地區分兩者。
小結
講座尾聲,有聽眾詢問阿亂,怎麼樣才算革命成功?他援引了區塊鏈的發展—從2008年中本聰發表比特幣白皮書、2011年加密貨幣第一次爆紅、2015、2019到2022,總共經歷四次循環。阿亂表示所謂的革命成功不是指價格,而是數位藝術的熱潮。
革命並不意謂著推翻 Web2,而是打造一個新生態,讓Web3生態能夠成形,創作者和收藏者都能在這個生態中有所收穫。數位藝術的第一次循環是2022年1月,可能還只有半次循環,這種經濟行為尚未被廣泛確認。他認為更多藝術家被看見、數位藝術或加密藝術的活動進入到大眾視野,就像大家關注台北當代藝術博覽會或其他藝術展會一樣,就是一場成功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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