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片《愁青》｜2022南方影展系列影評

撰文：陳紹平

（撰文自2022/11/15）

《愁青》描述畢業後一起合租的三位好友，分別是外賣仔俊B、潮牌老闆Zain、中學教師阿鄭，在兩年後，潮牌老闆要和女友結婚、中學教師要和家人移居國外，都準備要離開這個合租的空間。某個三人抽著同根大麻的晚上，外賣仔堅持要把剛合租時撿回來、如今已故障的冰箱好好埋葬，於是在凌晨時分，三人推著冰箱，踏上尋找安葬處的旅途。

剛開始我還沒意識到冰箱之於這個故事的意義、以及俊B為何都如此執著，但在他毫無來由的死纏爛打下，三人的過往和關係便逐漸浮現，雖然故事篇幅大多聚焦在俊B，但另外兩位角色也同樣重要。這篇文章會從角色面去思考影片脈絡，順勢提及本片有趣動人的主題和瞬間。

「合租最初的冰箱」作為劇情核心，有合租地、最初的彼此等等象徵。埋葬冰箱過程中的爭執、分裂其實只是一個媒介，用於連接真正影響故事的事件—也就是Zain和阿鄭的離去，在我看來可以分成「俊B線」和「離去二人線」做分析。

「俊B線」上可以看見俊B身上的變化。鏡頭中處處可見俊B因兩位好友順遂的發展而感到強烈的自卑，「埋葬冰箱」成了他最後能堅持的尊嚴，也因此才會在埋葬的路途和其他兩人起衝突、寧願把冰箱捐給街友當同伴的棺材，也不願冰箱被送進回收廠；但在去世的街友進入冰箱（棺材）後，也象徵俊B埋葬了對離去兩人的堅持。所幸街友根本沒死所以用不上冰箱，如此荒謬的理由作為喚醒主角的轉折聽起來真的很愚蠢，但卻足夠喚回俊B的堅持，或許他也只需要那麼一點力量去重新支撐其踏回「埋葬冰箱」的道路。在我看來他會選擇與冰箱好好道別，也是出自於對自尊心的妥協、願意讓另外兩人離去追尋屬於自己的生活，只不過這一切仍需要那一點事件讓他花掉最後的固執，所以終究導向了「好好和冰箱道別」這個行為。

「離去線」則能看見另外兩人的內心。離去和對於埋葬冰箱的不理解，暗示了Zain和阿鄭的質變，某種程度上失去了最初在這段友情中的「魔力」，難以理解俊B為何堅持，因而和「好好和冰箱道別」這個行為分道揚鑣。但在爭執後進行思考，還是決定回到俊B身邊，把這條線再次拉回「好好和冰箱道別」這件事上，兩條故事線在此交會。Zain和阿鄭的回來也代表魔力的尋回、本質的回歸，在往前奔馳的生活中回想起過往支撐彼此的關係和力量。

安排這兩條道路、分開又交會，在我看來是對友情韌性的肯定，也瞬間完整了所有的角色曲線：俊B的執著得以放下、Zain和阿鄭也重新理解俊B的心情，進一步尋回最初三人純粹的友誼。這部片看似簡單，卻富含滿滿的細節，讓三位角色設定瞬間立體，同時質問何謂「成熟」、以及成熟的真諦何在？並非著眼於單單物質生活的提升就能和成熟劃上等號、也並非執著於過往就不成熟，但《愁青》也沒有批判上述兩個立場，而是提出那最常被忽略卻往往最關鍵的作為解答—也就是「重視和理解」。人們總是被忽略彼此、總要等事件發生才能補救裂痕，但也因為這些衝突和和解才為一段關係賦予意義。

站遠一點看，其實就如同生活中任何一件ㄎㄧㄤ事、任何一波爭吵、任何一次的歡笑，都是散落在任何一段關係中的必經路途。這部片雖然看似荒謬、戲劇化，卻又如此真誠，被放置在「紀念日常」短片集的開頭著實動人，能被紀念的日常、日常就在進行的紀念，某種程度上也是這個故事的寫照，就像你常常會想起和誰吵架、翹課、跨年、烤肉一樣，平凡但閃耀。

《愁青》是寫給友情、回憶、成長、日常的一封情書，好像也沒有情書那麼浪漫，但我也想不到其他形容詞了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