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未來的華語老師們 （第二回 海外未來就業方向/語言中心和僑校）

就我在幾個國家看到的僑校經驗，

只能用「慈善事業」來形容，

說白一點，僑校一直處在沒錢沒人的貧血狀態。

僑校老師年年換，通常都是剛到海外唸書，想找份零工的留學生去幫忙，

家長僑社的回報，就是週末每個人帶菜來吃頓好吃的中餐。

至於學生中文程度，說難聽一點，通常還不如正規在語言中心學中文的學生。

為什麼？

盲點有幾個，

第一點，

因為僑校之前用的教材都是台灣扛去的，

我曾見過直接把台灣國小國語課本拿來上課的，非常不適合僑校。

第二點，

教育不能指望老師有愛心有熱忱，然後不給合理的薪水，老師也要吃飯，

只要給老師適合的待遇，老師就可以留下來。

我的建議大概就是拉小提琴彈鋼琴的尋常家教錢多少，就給中文老師多少錢。

我非常不建議拿人情來壓老師，讓老師無法拒絕而來上課，

用人情辦學校，做不大也做不好。

而長時間耕耘僑校的老師，一回告訴我，他已經十年沒有週末可以放。

當中文老師教週末教晚上，就是這麼慘！

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去僑校上課通常是因為出自爸媽對華人社群的需求，而非出自小孩的需求。

爸媽週末去僑校找老朋友喝茶下棋打牌包餃子，聊天磕瓜子打太極拳。

小孩呢？送去學中文。

小孩子想學嗎？當然死都不想！

在被迫的情況下，小孩在週末不能去踢足球打籃球打電動參加生日派對，

而必須學中文。

小孩毫無意外，通常都是恨死中文。

這幾年開始，僑校還出現非華人小孩被送來上課。

我的週六兒童班，毫無意外，大概只有一成是華人小孩，

而且通常還是學得比較差的那一個。

為什麼？華人不是比較聰明？

很簡單，因為他考試考得好人家會說，你就是華人當然會中文。

但對華人小孩而言，「中文是外語」！！！！

重覆一遍，「中文是外語」，

他跟其他小孩也一樣在學習外語，卻從不會得到一樣的稱讚！！！！

而且當人用「你應該要會」，

小孩就用一種「我就不會給你看」的必死決心來抵抗中文。

說實話，我現在週六下午有一個青少年班，學生從十二歲到十六歲。

有一個華人小孩，學得很沒勁，全班就他最不想學，我通常都對他特別溫柔一點，

因為其他學生都是自己想學中文的，他卻是被逼來的。

其他族裔學生說幾句中文被稱讚，華人小孩說中文，卻被認為是天經地義！

這對小孩子而言，極度不公平！

我跟學生說，這世界本就不公平，

關於生為華人爸媽要你學中文這一點，沒辦法，你就只能認了！

去年夏天我在加州參與僑委會開的會議，

僑委會長官明白指出，僑校必須要轉型了！

出路很簡單，改成收費的語言中心，

現在中文熱，非常多爸媽想把小孩送去學中文，市場很大！

僑校如果不能轉型，學生就會被語言中心吸走，

其實我覺得吸走也沒關係，僑社可以單純變成爸媽爺爺奶奶的社交之地。

另外一種，改成正規學校，

如同美國學校、日本學校、德國學校，英國學校，

我相信以後也會出現中華學校。（你看，名字都給你想好了！）

對語言的要求很簡單，就是美國學校畢業，英語必須好到可以直接去美國念大學，

去德國學校念，德語就是可以足夠支撐你去德國念大學。

那中文呢？

悲慘地告訴各位，目前英國兩所學校中文必修，巴拿馬也有幾所學校中文必修。

學生學十二年，畢業後中文至今無法好到學生可以到中國和台灣直接應付大學課程。

目前香港和中國東岸大城，國際學校林立，標榜中文必修，

家長一年拿五十萬到一百萬台幣給小孩唸書，

為啥學生畢業不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

目前發現就算學生五五比（五成中國學生，五成國際學生）

中文必修，（一週三到四小時，十二年，學生被期待該語言應該可以接近母語）

都無法讓學生畢業時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香港隨後有學校調整，每班派英文導師一位，中文導師一位。

日前北京出現企圖心恢宏的國際學校，將學生比調成三七比，（中國學生人數為七成）

另外招聘說中文的武術老師體育老師等。

這一切努力，就是要打造出全球第一間，學生確保畢業時，

中英雙語流利並且接近母語，語言能力可以直接唸中國及美國大學。

去年家長會長跑來找我，問我說：他女兒中文成績不賴，

但是他們不管去中國餐館還是去中國超商，

她女兒從來不願意開口跟對方說中文。

我笑了笑說：因為那不酷啊！

她女兒跟我挺好的，剛好走進我辦公室，嘻嘻地說，「就是說啊！」

在多語環境的學校，日前，中文特別好，人緣也不會特別好，

反而，中文好的那一群，通常都是晚上週末要幫爸媽看店的那一群，

人緣不但不好，還特別差！

通常較為強勢的那一群，都是英語說得好的。

這種學校小族群文化，會導致，英文仍然成為壓倒性的主流。

這跟好萊塢的超人鋼鐵人電影賣贏葉問的道理沒有不一樣，

葉問還是只有在華人圈裡的小世界。

我跟國際學校校長聊，今天一個住北京的英國小孩，念國際學校，

他的身邊有誰在說中文？保母？開車司機？打掃家中的佣人？

你何時見過主人去學佣人的語言？當然是佣人去學主人的語言！

爸媽瞭解中文的重要性，學生可不了解，他只覺得這是佣人在說的！

所以在學校，英文仍然成為主流！

因為在中國本土，對中國小孩而言，說英文比說中文酷，他們當然也要說英文！

這不只是教學技巧問題，更重要是文化戰和心理戰！

我還在等待國際學校的中文課程能有所突破，

如果他們能教出一批中英雙語接近母語的高中畢業生，那可是歷史性的一刻。

我們就拭目以待！

話題還是回到中文老師出路，

如果你想靠在僑校教書活下來，那是不可能的，

僑校通常都是嫁了人的娘或是退休移民的老師校長們在幫忙的週末慈善事業。

但是語言中心卻是有可能的，

我目前已經看到有台商在印度開的語言中心在招人，

前年有封朋友轉來的電郵，

印象中好像是日本在印度開的語言中心在找能教中文的老師。

待遇都不是太高，大概三五萬吧！

印度物價低，如果包住，飛機票，這收入應該就是淨收入！

年輕單身想闖闖增加履歷，我覺得可以考慮。

日前聽到其他老師在討論印度學生，文化衝擊大，聽起來也是挺刺激的！

至於歐美沒有語言中心在招中文老師嗎？

當然有，但是缺還不至於開到台灣來。

倫敦唸書時在大學的語言中心視聽圖書館打工，

裡面高手雲集，

教阿拉伯語的是有博士學位的伊朗裔比利時人，

教中文的不但有英國國籍，還有語言學博士學位，同時有英國教師證。

這樣的高手都在語言中心教鐘點排隊等大學開缺了，

你覺得歐加美語言中心缺有可能開到台灣來？

然後幫你申請工作簽證？好讓你過去教中文？

都說「過江龍」，意思是要先化成龍才能過江。

誠心建議，日日進修健身鍛煉，努力勇敢嘗試不怕苦，等待過江機會！

台灣的語言中心，大概我看到最高時薪就是五百多，

之前我在台灣有次因為是中心專案，領到時薪八百。

至於最低時薪，應該就是送你一張實習證書，沒有薪水的。

很多年來，前輩努力爭取，希望把中心服務多年的老師也納入學校教職員編制，

保障老師們退休後不至斷炊。

不過，今日見到之前唸書的陽明大學，有將近八成都是「臨時工」，

哪裡還指望的上語言中心老師能有榮幸加入「公務員」呢？

語言中心，說白了，就是有上工有錢，沒上工沒收入。

十年前 SARS，沒學生，語言中心每間都在打蚊子，老師們就是沒收入！

所以想走這行，想清楚點，我沒在恐嚇你，這是沒保障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