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有野心。」

已經數不清第幾次，我聽到你對我未來的選擇似乎並不是那樣認同。

每一次提到「野心」、「勝負欲」的概念，你就一定會提到我的申請。

前幾天半夜從一個夢裡醒來，突然想，如果我跟你坦白後我的心意被接受，那麼我就多等一年，拼一下美國的博班，跟你在一起。之後我就失去了睡眠。
（半夜思維總是不太清楚，怎麼可能，兩個都怎麼可能。我徹底清醒之後暗笑自己。我明明知道我的人生要走向哪裡，我怎麼可以這樣容易被這場無謂的風暴撬動？）

誠實地講，誰不想去一個帶著光環的地方，被其他人看重？

但如果我知道學術圈是怎樣一層一層地篩選那些看上去不夠完美的履歷，怎樣用時間規劃、大學學歷、和那些看上去也許並不能完全反應能力的signal去篩選一個一個人，（並且我也可以猜到我在大學學歷這一關就會被篩掉——），我要怎樣再有動力多付出一些時間，硬塞自己到這樣的盒子裡？

至於你。我知道你在那條近乎完美的路徑上。我知道你這樣一步一步走下去，會走到你想要的未來。你聽到能力不如你的人抄了近路，你感到不開心。而我能說什麼呢？我想說我知道你的能耐跟光亮，我知道你（在我眼中）大多數珍貴的地方是不能在CV上寫出來的，你比那些擁有更亮麗CV的人都要更加可愛。那套以signal為標準的評判體系當然有它的合理之處，但你其實不用太過看重它們。（當然你仍舊會看重它們，而我仍舊願意越過這一切去看待你、看待自己。）我想說你會感到不開心太正常不過了，你不用把自己不舒服的時間規範到只有這一個晚上。（又：你說過你不喜歡不開心太久，所以隨你喜歡。我只是不希望你太辛苦。）我想說你也許不必跟他人比較，你可以多專注在自己的路上，不被這些紛擾的事情打亂節奏。（而你當然不用擔心我覺得你這樣太過張揚。在我眼裡你值得一切的張揚。）但——

我也知道你並不需要這些。你需要一個跟你一樣認同這套系統的人給你建議。你需要教授、學長姐嘗試幫你聯繫老師。你需要的是這樣的幫助，而我當然並不能給你這些。（相信我，如果我可以，我一定會毫無保留地幫助你。）

（你怪我把對話停止在奇怪的地方。你要我怎樣直接對你說出這些話？）
所以，只剩加油。只剩祝你順利。祝你去到你想去的地方。

至於我。我仍舊沒辦法放棄的是，我要成為一個行動者。我不確定我要做什麼，但我知道我會穩定地在這件事上投入一定的時間。只是這樣的規劃真的允許我壓縮自己成為一個更優秀的學者嗎？這樣的規劃真的允許我加強跟這個世界的連結嗎？（包括跟你，但不止於跟你。）

我是如此渴望著你。但我知道你不需要我（也不該在申請前的關鍵時刻被這種事情打擾）。我也知道有一部分的我是情緒化的、濕潤的。你沒有辦法接住這一部分的我（而這一部分的我對我來說又何等重要）。我也知道作為一個行動者，擁有連結就等於擁有軟肋，而我不願拖任何人進入風險之中。

（可我是那麼需要連結。）

相較之下，對於所謂成功的渴望，在這一切的思索與搖擺之後變的那樣小。

想來想去，就當那個夢，沒有存在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