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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fr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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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人流亡日記】歲月如梭

Alfr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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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遠離家鄉本來就是一種巨大的壓力及感受。然而很遺憾地即使有前人走過這條路了,他們的經歷也無法為你解困紓憂,因為這種經歷是每個人都不同的。但要記得,你有任何的權利感到委屈、難受、傷心,因為這種感覺是我們縱使無力,但仍然必要面對的過程。你不需要習慣,但要知道有這一切的感受都是正常的;你仍然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思鄉的時候,連聞到空氣都能勾起回憶。

聽說今年的英國好像沒有夏天,熱浪遲到了,烏雲一週間卻來訪了五、六次。氣溫好像香港入冬似的低至攝氏十七、八度,晚上的秋風把人吹得瑟瑟發抖。步出住所,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空氣中卻彌漫著小時候中秋節站在海傍的季風味道,我還好像還聞到蠟燭燃燒的氣味,閉上眼時更仿佛回到記憶中的海灘。

那天我們一同與家人說聲再見,一聚頭就席地而坐,燃點著蠟燭胡說八道,即便海浪聲再大,也蓋不過我們的嬉鬧。我仍然記得未有智能手機的時候,我們總會聚集在河傍廢棄的巴士廠後煲蠟,有一次還被警察「善意」警告:「下次再抓到你們就回警署去了!」時間過了十餘年,好多東西都改變了,唯一不變卻是那每年一度的皎潔圓月。

看著異鄉的月光,才想起來到英國已經半年,中秋節也漸漸迫近。

還未念及月餅及點蠟燭的味道,思鄉的警號又響起。我遇上一位剛到埗倫敦的中學同學D(也是有煲過蠟的壞孩子),他之前一直在德國唸書,我大學畢業旅行的時候也有去探望他。他一九年的時候回到香港參與抗爭後來到英國,直至最近英國的BNO政策出台,他才決定了要留在英國生活;不會再回到香港了。生活在外四年多,他的臉容好像有甚麼改變了—原來是變老了。

我們相約在Peckham的街道上見面,碰面後再去吃飯。Peckham位於倫敦的第二區,治安是出名地差。街道凌亂不堪遍地垃圾,馬路更直接被水馬封起了,連車輛都不能內進。有人直接在馬路上播放音樂打起板球,不時又有單車高速在路上穿梭;沒有車輛的馬路成為了人們的遊樂場。那時候我站在路口看著水馬,心想若被打劫恐怕孤立無援:「這裡的情況也太惡劣了吧?」我連忙打電話給D,「喂,要一起進去裡面嗎?這邊有夠恐怖的。」他在另一頭笑著說不會那麼誇張吧?結果才剛掛上電話,就在路口遇見他。

在異鄉再見到好久不見的熟悉面孔,頓時百感交集,剛剛的擔心卻已經拋在腦後了。即使已經幾年不見,歲月又將我們按在地上磨擦了幾遍,我們都變老了,擁抱起來的溫度卻還是一樣的。

「好久不見。」

我們沿著路走,最後在一間不起眼的餐廳留步。等待送餐的時候我問他,離開香港幾年,有甚麼感受?又是如何習慣孤獨?他說,其實也沒有習慣孤獨,生活仍然是正常的過。但每隔一段時間,就總會不知道從何來地覺得特別難受、傷心,但也不想看到任何人,就是一種極度鬱抑的狀態。是鄉愁嗎?他說不是。是覺得委屈嗎?他也說不是。他說那一種感受是難以用言語表達,一個人的時間愈長,感受就愈來愈深;也迫著習慣面對了。

想著想著,我在到埗後的這一段時間也有經歷過類似的感受。一剎那感到所有受過的委屈、悲傷突然如浪潮般蓋過自己,自己好像快要被這種情感吞噬,一切的反抗顯得軟弱無力。我又再問過另一個流亡了兩年多的朋友,他為我解答了心中的疑惑:「流亡、遠離家鄉本來就是一種巨大的壓力及感受。然而很遺憾地即使有前人走過這條路了,他們的經歷也無法為你解困紓憂,因為這種經歷是每個人都不同的。但要記得,你有任何的權利感到委屈、難受、傷心,因為這種感覺是我們縱使無力,但仍然必要面對的過程。你不需要習慣,但要知道有這一切的感受都是正常的;你仍然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我不知道日後會變成怎樣,但最起碼我知道我的感受都是理所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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