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星（后记）

十年后。

我是只鬼，你肯定对我所说的话感到怀疑，我起初的时候也是，但是其实是冥冥中有把声音这样对我说的。

我平凡到自以为死亡离我很远。

可我却死了。

实际上死亡这件事是很痛苦的，虽然只有一瞬，但是它就是能让人痛的撕心裂肺。

我碰不到任何东西，我和空气唯一的分别是，我还有意识。

...

我被绑定了在一个人身边，我每次看着他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脑海中有个影子一闪而过，他的一颦一笑我都极为熟悉，没错，但是我并不认识他。准确来说，我失去了我的回忆。

我觉得这个人很奇怪，白天很正常，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众人眼中的精英，除了冷淡至极，基本除了基本表达自己的意思外不会说话。那时，我潜意识中认为他原本并不是那样的，他应该是嬉皮笑脸的，但在关键时候十分可靠，而不是这样死气沉沉。

我看着他手上的戒指，不禁生出了些疑惑，自己跟着他以来，也七年了，但从没见过他将心思放在其他地方，每天不是学习就是工作，完全不需要休息，仿佛在努力追上别人的步伐，明明他已经足够优秀。

这天是个下雨天，下班后，他难得地没有第一时间赶回家，像是有门禁的中学生那样，我跟着他到了一个墓园。我看到他站在坟墓前，打着一把黑伞，静默地像是另一块墓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映入眼帘的只有他孤寂的背影。

我跟着他上车，堵车，下车，不知怎的，他一个26岁的大好青年竟然喜欢听天气广播那类老年广播。他在备忘录编辑了好久的信息，删了又打，打了又删，复制粘贴到信息栏，然后等到进到升降机里，才按发送，留给他的只有一个鲜红色的感叹号。

...

他回家后，忽然給所有的親朋好友打了電話，包括他的親戚，好友，同事同學。

他始终如一的，拨通后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和叶初结婚了。

   他開著免提，音量開到最大。像是要和什麼人一起共享這些手機另一邊的祝福一樣。

   我听見他的親戚們良久沉默，有的說了聲照顧好自己，有的則直接掛掉了手機，有的聲音夾雜著稀稀碎碎的涼雨，或是尷尬虛偽的迎合。

我並不知道他打這些電話是為了什麼，我只是在旁邊看著他打完，在原地呆了很久。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像在淒然的寒夜里囫圇吞下一杯冰水，歇斯底里的涼意刺痛五髒六腑，跳動的血液也被凍住。

   我伸出僵硬又虛空的手，妄想摸一摸他的頭。他却突然站了起來，身體穿過我的手掌，我大概就此踫到了一顆鮮活的心髒。

   剛好走過一陣風，白紗窗簾繪出來它留下的足跡。他望向風的方向，就像在望著我。

   除了出生為人的那一刻，我這輩子都沒有像這樣，以至于哽咽到泣不成聲。明明我不认识他啊。

   他站了起來，望著窗外，我的方向，發了瘋似的穿好衣服，門都沒鎖，跑下了樓。

   他自言自語地說，哥，你別走，你別，我去找你，等一會兒，就一會兒。

   我的心猛地一顫。

那風走了很久，翻開了桌子上的書和日記，一頁一頁地走著，仿佛時間就在這頁間流逝。

   那陣風走向了天邊。他也在樓梯的最後一階突然止步。或许是他追不上了。

我看見他木立了很久，叫了一聲，哥。

他輕輕地，有點委屈地說，你等一下我啊，就一下，一下不行嗎。我已经跑的很快，很快的了。

我眼前不知被什麼遮住了，淚，或是不到半生卻似半生的陰翳。

我知道的最後一個清晰的畫面，是他走到了路中央。

还有玻璃上倒映出人行道對面刺眼的紅燈和劃破天際的鳴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