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見聞錄㈠：穿馬丁靴的女孩

到達雅典的第一天傍晚，我登上「狼山」（Lycabettus）俯瞰全城，等待日落。

滿山樹木沉浸在已經變得柔和的陽光中，一派慵懶。盈凸月高掛在蔚藍的天幕上，地面密密麻麻的白色房屋一直延伸到遠處羣山的懷抱裏。行至觀景臺遠眺，下方排列緊湊的樓宇之間，幾條寬敞的街道，一路指向衛城，然後通往大海。夕陽的光輝灑落海面，遠處船隻隱約可見。

平臺最前端中央的地上，坐着一位二十來歲的女孩，佔據着觀看日落的最佳位置。她面向夕陽大海，手扶欄杆，努力把身子往前探，雙腿蕩在平臺之外，腳上的Dr. Martens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格外引人注目。女孩身邊的地面上，擺着兩罐啤酒，一罐已經打開。在她回頭取酒飲用的間隙，我瞥見她嘴角略帶笑意，臉上一片平靜。

女孩望着夕陽，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不動，只是時而呷一口啤酒，完全沉醉於自己的世界之中，在逐漸喧鬧起來的觀景臺上安靜得如雷貫耳。日愈西沉，遊客愈多。看得出很多遊客都覬覦女孩所坐的位置，每個人在跟夕陽合影時都幾乎無法在鏡頭中避開她。而女孩對此渾然不覺，彷彿與週遭沒有任何關聯，自顧自地享受着她的孤獨——她的世界裏應當只有自己、夕陽和啤酒。我頗有些好奇，她那略帶落寞的身影之後會有怎樣的故事呢？

太陽不斷下降。觀景臺後方的小廣場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兩名衛兵，一名在降國旗，另一名則對着緩緩下降的藍白旗行禮。山頂風大，空氣越來越冷。出門時我爲了省事沒有背包，所以也沒帶外套，在夕陽離海平面還有一段距離時就已經凍得瑟瑟發抖。硬撐了一陣子，實在支持不住，只好不等日落，提前下山。

身披晚霞踏上下山的路，山體裸露的泥土，遍山的樹木，山下的房屋，遙遠的海面，都泛着金黃色的光，讓人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