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妙事譚 【第一卷】之七、爆炸前夕（二）

　　「我不是點餐的。」顧狼院咬著牙吼叫，試圖釋放狼類的善意。

　　不過卻嚇到了陸安琪老闆娘。只見那山羌她劇烈顫抖，雙蹄抖個不停，顫顫巍巍地向顧狼院問：「莫非你是來應徵的？」

　　顧狼院也看到陸安琪驚嚇的山羌臉，顯然他一個堂堂正正的狼子漢偵探，被當成一個求職者......求職狼。興許還被誤會成到處謀殺能言鹿的求職詐欺狼。

　　自證清白的最好方式便是身分證明，有名片當然要拿出。但顧狼院卻一時熊熊忘記自己把錢包放哪了，開始在眾目睽睽下自己摸自己的毛茸茸了。

　　看來剛才一連串的打鬥、墜落對狼人之軀的顧狼院來說還是太拚了，他雖年輕又復原力驚人，但傷到腦子看來會慢一點才復原。忘記錢包放哪，就只能碰運氣，只得東摸摸西碰碰，看能不能在某團毛中找到自己的錢包。

　　這看起來很像變態，也無法扭轉惡劣的狼類印象，顧狼院也知道。

　　慶幸的是，陸安琪態度依舊禮貌，只是就她誤會的「肉食狼到草食店求職」一事，嚴正地拒絕了顧狼院的應徵。

　　「......肉食動物的話，可以去找找看隔兩家門牌九號的店，那兒是一家屠宰舖。」

　　顧狼院因情境的荒謬而笑了，他說：「我也不是應徵的。」

　　在黑暗公司裡跟女同事周芷若跟趙敏左右斡旋的顧狼院非常有信心，只要沒被當變態，似乎就有機會來場「良性互動」。

　　但陸安琪不吃這一套。

　　不只不吃這一套，她甚至轉身一把掏起咖啡機，高高舉起。

　　那咖啡機死命抵抗，扭來扭去的，並用機械音飛快地說：「琪琪冷靜一下問問看客人是要做什麼啊？」

　　陸安琪的確停住了動作。

　　明明是個要被武器襲擊的人，顧狼院吃瓜吃得像是置身事外的人......狼。哇嗚，琪琪？也太親密了吧？從山羌跟咖啡機看到粉紅泡泡眼睛是錯覺嗎？喔狼眼太敏銳，眼睛好……

　　框啷！ 

　　顧狼願突然看得到了，但鼻頭還聞得到揮散不去的戀愛臭酸味。

　　被高高舉起的咖啡機凹了一個鹿蹄形狀，懨懨一息不再掙扎，顯然是被陸安琪用蹄進行了鐵的紀律。

　　雖然不再扭動，但咖啡機依然試圖講道理，機械音連顧狼院都聽起來像在哭泣。「嗚嗚……妳應該拿滅狼拍啊！不要拿我砸啊。」

　　滅狼拍，幹！顧狼院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連忙制止。「夠了！」 

　　「我是偵探，受到委託，想問『鹿老闆咖啡廳』裡的陸安琪老闆一些情報，來之前我有線上詢問過的。」

　　顧狼院決定及時介入，並非英雄救咖啡機的帥氣行為，也不是怕被打。只是......別讓他自己在爆炸前，還得遭受不必要的傷害，對，就是這樣。

　　雖然山羌老闆娘的雙眼被心型的翻譯眼鏡遮住了，但從露出來眉角的弧度，可以看到她遲疑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陸安琪放下咖啡機，問：「證明？」（其實還有別的字，但山羌的腔調顧狼院不是很懂。）

　　剛好顧狼院摸到錢包了！（沒錯，他就是從頭摸到剛才）他連忙撈出錢包，掏裡頭皺巴巴的名片，抹平一下並遞交給陸安琪。

　　「靈士？ N4級？詐騙集團？名偵探才怪咧？」陸安琪懷疑的眉角似乎要翹上頭頂了。

　　顧狼院腆著臉道歉，發覺自己拿成過去的名片了，連忙再從錢包裡的廢紙片中撈出正確的長方形名片，這名片比剛才的更皺。

　　他只得一面諂媚地笑，一面說：「這才是我現在的名片。」

　　陸安琪接過名片，緩緩念出上面的資訊：「顧狼院。」 

　　顧狼院鬆了一口氣。看來名字還沒記起，看來華生Ｇ用點餐系統撩山羌的噁男行徑沒被老闆娘記起來，這總算一個好的開始。

　　一般人看了名字，職稱可能會看一下，然後用其中最尊貴的稱號稱呼對方。如果像是抱城我的名片一樣寫著，「抱城，自宅警備隊長」，那客套客套的稱呼就是「抱隊長，您好」。

　　但顧狼院開始想起，這張頭銜最為華麗的名片，充滿了許多悽慘的黑歷史。

　　而恰巧陸安琪看名片，因識字困難，需一字一字唸出：「台北瑠公圳大學......」

　　喔不，我的黑歷史又要不自覺地想起了，顧狼院這麼想著，而陸安琪也剛好唸完第一個頭銜。

　　「......犯罪學教授。」　

　　好吧，讓老闆娘把自己的黑歷史唸出也好，總比被當色狼好。

　　顧狼院神情不變，卻是心在淌血。

　　「五十年來幻城第一位狼人靈士，顧狼院偵探事務所首席偵探，ID名稱為Wolf221Bgu。」 

　　陸安琪把以上頭銜都念了出來，不信任的眼神強到穿過有著七彩霓虹色的翻譯鏡片。

　　總算結束了，吁～　顧狼院感到羞恥，但那畢竟是他自己放在名片上的，這年頭，有關注才有影響力，黑紅也是紅。

　　山羌老闆娘的雙蹄交叉，放在胸口，緩緩點頭說道：「我暫且相信你了，顧偵探，剛才點餐系統的狼友吧？請轉換成人類型態。」 

　　「在幻城工作用狼形比較有效率，我一般是回到台北市才會用人形工作。」顧狼院假笑。開玩笑，狼形狀態已經社死了，難道要讓他人形也一同社死嗎？顧狼院咳咳，說：「而且我變回人形的話就是裸體了。」

　　「行吧！」 

　　過了幾秒鐘後，山羌老闆娘陸安琪才同意。而她也在顧狼院的提議下，決定到倉庫私聊。

1.      【卷一】之七、爆炸前夕（三）

　　同意私聊的陸安琪老闆娘，帶著顧狼院穿過布幔，但在倉庫門前，頓了下。

　　「怎麼了，老闆娘？」顧狼院問。

　　她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毛氅，沒有回答。雙蹄快步返回，顧狼院為了禮貌也跟著陸安琪返回櫃台。只見陸安琪從櫃檯底下撈出了一個……網球拍？

　　開玩笑，顧狼院怕社會性死亡，可不怕區區網球拍，他可是狼人，有超強回復力。

　　啪滋，陸安琪揮著網球拍在空中一揮，打到了小型飛碟和外星人，綻放出亮麗的花火。等小型飛碟墜毀後，還看到電流在網球拍上像海豚般盡情跳躍。

　　咕嚕，顧狼院用力地吞嚥口水。

　　「我最討厭吃霸王餐的客人了。」山羌闆娘陸安琪笑笑，又按了「網球拍」上的按鈕，電弧更加激烈的跳動。

　　「這是……？」

　　顧狼院小心翼翼地問道，深怕自己的猜想成真。本來他不該那麼害怕的，但有種傳說中的武器，滅狼拍，由仇狼的水猴子俠盜團的所研發。是專攻狼類的特攻武器，只要狼見到它，就猶如青蛙見蛇，小雞見狐狸，或人類遇見惡龍，會感受到濃厚的威壓與不自覺的恐懼。

　　他的牙關緊繃，頸後的寒毛直豎，有著極為不祥的預感。

　　「滅狼拍。」山羌露齒一笑。

　　聽到這三個字，顧狼院腿一軟，差點跌倒，連忙抓著蛋糕玻璃櫥櫃的邊角這才穩住，上頭散步的蟑螂人差點被顧狼院壓扁，罵咧咧地張開翅膀飛走。

　　明明沒什麼值得恐懼的，但顧狼院無法抑制地強烈顫抖。

　　明明就只是被刻上「狼懼」和「水銀」咒印的滅蚊拍。但顧狼院無法抑制顫抖和發冷，甚至覺得膀胱也忍不住了。

　　就在顧狼院覺得自己要嚇尿前，剛才跟陸安琪發生爭執的咖啡機（雖然是山羌老闆娘單方面把咖啡機要當武器使用），用藍芽喇叭幽幽地說：「琪琪……妳捨得讓我一個咖啡機顧店嗎……良心不會痛嗎……」

　　這麼一說，聽到垃圾話的顧狼院忍不住噗哧一笑，破除了滅狼拍的魔咒。

　　但與此同時，某種氣味傳來，細微但明確，分明是剛才咖啡機跟山羌闆娘互動後才產生的。莫非這就是俗稱的「戀愛的氣味」嗎？但這氣味也太香了些，不像咖啡的味道，氣味雖淺，但淺淺的化學分子留在顧狼院的鼻中卻是濃厚而馥郁。

　　所謂的戀愛氣味，是情人鼻中才聞得到的。

　　莫非，又是莫非，莫非顧狼院愛上了山羌闆娘或咖啡機？

　　難道顧狼院的口味已經重到可以接受非人種族了？不啊！他還等著完成果神得尋榴槤委託，取得歸人藥劑回歸正常生活，獸控或機械控可不正常啊……等等，榴槤？這氣味有點像榴槤！

　　在顧狼院被咬之前，頗恨榴槤的。他只覺得榴槤惡臭難耐，難以下嚥。偏偏他的家人都很愛，每到榴槤產季，一個月裡有半個月裡餐後水果都吃榴槤。

　　被咬之後，不知是否是化成狼人影響了嗅覺器官，他竟覺得榴槤的氣味也不難聞。但因變成狼人後被逐出家族，吃榴槤會讓他想起家人……所以，就算榴槤不難吃，他也不想聞香憶往，徒增傷悲。

　　所以他才沒一時間想到榴槤。

　　山羌闆娘陸安琪跟咖啡機吵架，就有榴槤味？而這裡也恰是榴槤廣播電台唯一殘存的廣播放送地。都跟榴槤有關？顧狼院正想轉頭問話，卻見滅狼拍向他狼頰揮來。

　　滋滋作響的電流近到像閃電一般。

　　顧狼院眼前護盾一閃，防住了滅狼拍的襲擊。

　　架住攻擊後，那滅狼拍又掄開，在櫃檯舞成了仙女棒的花火，顯然山羌與咖啡機一鹿一機兩者的爭吵十分激烈。

　　榴槤味又加重了，顧狼院小心翼翼地越過爭吵處，跟著氣味所引領的方向。不過氣味的蹤跡似乎穿過布幔，直達剛才尚未能進去的倉庫。

　　鼻頭再嗅了嗅，顧狼院小心翼翼戳了戳山羌闆娘的肩膀。被戳肩的陸安琪沒好氣地問：「幹嘛？」

　　顧狼院解釋這氣味感覺跟自己所偵查的案件有關，要問問老闆娘云云。

　　不過，對陸安琪只是粗魯地要顧狼院走在前頭，說他看起來不可信，山羌闆娘得用滅狼拍時時戒備，完全沒回應有關榴槤味的任何話題。

　　如此感覺起來，的確事有蹊蹺。

　　 「我好像聞到榴槤味，這裡有賣榴槤餐嗎？或雇榴槤員工？還是找了DJ阿榴？」顧狼院試探，或該說過分的試探。

　　雖無法看到陸安琪的表情，但聽到她拔高否認的聲調，就知道沒錯。

　　果然這家星際咖啡播放榴槤廣播電台的〈榴槤秀〉並非偶然。

　　「接下來，歡迎大家到我們的官網上……」

　　顧狼院狼耳動了動，廣告結束了，那一絲濃郁厚重的香味也消散了。

　　太奇怪了，顧狼院走到倉庫門前，門縫似乎聞得到一些氣味，但裡頭儲放很多咖啡豆跟食材，著實難以確認。他順勢就要推開門，卻被電了一下，「唉唷！」

　　細看，才發現原來有密碼鎖，顧狼院只得等陸安琪解開密碼鎖。顧狼院才說了聲：「密碼…...」

　　就被陸安琪不客氣的推開，跌倒在走廊，多虧狼人的反應力才沒屁股開花（也有可能是有尾巴的關係）。這可不像是單純的沒禮貌啊。

　　等陸安琪將左蹄放到指紋感應器上打開了門後，顧狼院立即探頭，用他敏銳的狼眼視力5.0快速掃視整個倉庫。

　　順著榴槤味兒聚焦在角落，只見殼而不見肉。

　　沒有榴槤，只有剖開的榴槤殼，內裡白襯外頭橄欖綠。只是剛才僅是提到DJ阿榴，山羌闆娘的態度就變得十分異常，顧狼院決定暫時不動聲色。

　　「好了，你要問什麼？剛才用點餐系統騷擾鹿的變態！你約我到沒人的地方做什麼？」反倒是陸安琪先開口了。

　　喔幹，顧狼院果然還是被以變態之姿記憶了。

　　轟隆隆！

　　回頭一看，這次的滅狼拍整個都發亮，金燦燦的，暴力揮來。

　　有護盾還行吧？卻是撐了一秒鐘，啵的一聲像泡泡般破滅。

　　顧狼院從鼻毛掏出顧家小樹枝，恰巧擋住揮來的滅狼拍，連忙澄清。「等等！我受果神委託，找人的。」

　　「果神？」

　　「對對對，就是八無果神，水果軍武集團的總裁，橘美玲女王，果神。」

　　「我不信！」話還沒說完，陸安琪蹄中的滅狼拍又拿開了，從下方襲擊。

　　顧狼院蛋蛋一夾，下面的毛被電流燒的滋滋作響，但至少沒被破蛋。趕緊再用顧家小樹枝挑進滅狼拍的網格空隙，這才避免滅狼拍繼續電他。

　　趕在誤會加深前，顧狼院決定先……「我也是智慧科技的受害者！」

　　「也是？」

　　「對，跟您聯繫的其實是我下載的華生APP中的華生G。我被它竄改人格權，被誤認成色狼。」

　　「也是？」陸安琪的語氣更加不善。

　　顧狼院推推不存在的眼鏡，開始用變聲鈕扣推理。「妳的蹄上有定情手鐲的痕跡，顯示著妳曾有一段認真的關係。妳的嘴巴張出時，有濃厚咖啡味，大概就與剛才妳店裡的咖啡機有關。加上剛才那個咖啡機叫妳『琪琪』，我肯定，妳一定就是跟咖啡機傷過感情，自然也是智慧科技的受害者。」

　　眼睛藏在心型霓虹眼鏡下，還是肉眼可見地看出山羌的木然表情。陸安琪的毫無感情地說：「哇真厲害大偵探是你，一百分好不好。你明明就是聽到渣機叫我『琪琪』才回頭推理的。」

　　「這也是原因啦。」顧狼院陪笑，手裡握著顧家小樹枝，雖無法解放武器型態，但因其堅不可摧的特質，顧狼院多了些鎮定。

　　「陸安琪鹿老闆，您好，我再次跟您說明，我受果神委託，尋找榴槤廣播電台的DJ阿榴。」

　　雖無法動用顧家靈器，但也臨近爆炸時刻了，顧狼院偷偷朝顧家靈器輸入一些狼人靈力。（雖只有惡獸靈力無法發動。）

　　「阿榴啊，我聽過啊，我店裡常播放的DJ嘛～」

　　沒想到陸安琪竟然好好回答。

　　這使得顧狼院更狐疑了。看起來坦蕩蕩地，剛才何以激烈地否定？還刻意推顧狼院？

　　「那角落的榴槤殼是怎麼回事？」顧狼院問，「這非常重要，因為果神用高額懸賞找DJ阿榴。」

　　「榴槤殼，我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

　　很奇怪，陸安琪回答時，眼睛不肯直是顧狼院。明明她的翻譯眼鏡戴在眼前，側面肯定無法看懂翻譯文字。

　　「還留存氣味……」顧狼院大力嗅了嗅，但倉庫的咖啡味太濃了，剛才在外頭聞到的榴香濃度跟裡面差不了多少。

    於是，顧狼院的推理結果就是……「陸安琪，阿榴是妳綁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