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风记 40 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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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舟被那八名道士所激,心思如果不是让这道长胜了自己的灵意指,只怕还得有一战,双指去夹来剑,没想到就觉双指突然如火燎一般,一只手就有些麻木, 正是中毒之象,生怕那毒药滲不透,那剑脊上还专门磨出来了细细的倒刺。

伊舟心中骂道:“哎,好不卑鄙。” 忙跃了开去,那毒性上行得好快,正自用真气向外逼着,整个手臂也觉得僵硬了,八名道士还有绿萼几位也恶狠狠地赶上来了。 江湖群豪正在山上会面,抱微却邀自己在这偏僻处比武论剑,还以为他真是诚心论武,原来安排下这般毒计。终于“啊”的一声栽倒,心中还自焦急:“瓷妹子该怎么办?”

那毒药似乎作用在神经上,伊舟全力逼毒,破损的手指已流出很多鲜血,头脑却越来越恍惚了,迷糊间,就觉有人抱起自己,飞身跃起,那人走高窜低, 自己被抱着,却宛如躺在床上一样平稳,心思:“此人功夫也算高超了。” 不多久终于抵扛不住,就此晕了过去,人事不知了。醒来时,已在一个小石洞中, 外面溪水叮咚,鸟雀相闻,香风阵阵袭来,伊舟走出洞来,见自己两个指头缠着棉布,全身并无异样,被谁所救,心中全无线索,又不知道叶瓷会去了何处, 只得信步沿溪水走下山去。

走下山了,见了行人,才问明此地为六里坪,距离武当山不远,寻思:“我昏迷之前,有抱微道长及其弟子,还有丁景的几个手下,要找叶瓷,还是得再上武当山了。” 心中对又弄丢叶瓷之事悔恨不已。

到了武当山,就有人相迎,看样子还等候许久了,领入去见抱朴道长,武当掌门就道:“天幸,伊舟公子回来了,快去请叶瓷姑娘。” 又奉茶招待伊舟,说起原委。

抱微道长见自己剑锋被伊舟又一次夹住,正自赞叹,却见伊舟慢慢晕倒了,自己的八名弟子正要落井下石,被抱微道长拦住, 突然一个蒙面人抱住伊舟,转眼不见了,抱微道长见弟子又要对叶瓷不利,大喝一声,护着叶瓷上了武当山,将她交给罗珂。等了几日,不见伊舟回来, 叶瓷日日垂泪,罗珂等人却要下山了,本来邀她同行,叶瓷却坚持要在武当山等候伊舟,终于得见。

叶瓷见到伊舟,一把抱住,良久不分开。又小坐一会儿,伊舟道谢告辞而出,心中还有很多疑惑:到底谁下的毒?又是谁救了我? 高兴的是叶瓷平安无事,也一直由武当山上女眷属照顾着。

两人下得武当山,叶瓷道:“我想给你下毒的人该不是武当山的抱微道长,她救下我后,还痛骂他的弟子,说自己已放下胜负执念,只求好好与高手切磋武艺, 却被一帮不肖弟子给搅和了,心中又怒又恨,对我倒是挺好。那八名弟子咬口不认是他们下了毒,抱微道长一气之下,将他的八名亲传弟子逐出武当山了, 还说:那么好的学习至上剑道的机会,不知珍惜,只是懵懂无知,只知道搞些阴谋诡计,实在不是学武的材料。” 伊舟道:“啊?其实我要是能查出所中何毒,也就知道是谁下的手了,我也相信不是武当山下毒,能让我中毒的毒物必定有过人之处, 这江湖上,有这般能耐的也就屈指可数了。倒想回去给抱微道长说说,无须迁怒他的弟子,以全其师徒之义啊。”

叶瓷道:“抱微道长愤恨不已,安排好我后,又闭关修行了,怕是见不到了。” 伊舟道:“那就算了吧,以后再说了。在武当山还有什么好玩儿的? 我也不知道我被困在六里坪那边一个山沟里的山洞里,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是谁救了我。” 叶瓷道:“有半个月了,我就见一个蒙面人抱起你,转眼就不见了,听抱微道长说起那人的武功路数,说与你很像呢。” 伊舟道:“武功路数与我很像,莫非是罗亦? 可罗家兄妹不一直在龙泉观吗?” 叶瓷道:“是啊,唐赫调解时,他们一直在呢,后来,罗珂下山,还要我同她一起,我知道你会回来,就在这里等着了。而且调解要结束时,燕真也想来找你却没找见。”

伊舟问道:“不知道罗亦他们到了哪里,霍姐姐那边怎么样了呢,到底调解出了个什么结果,也是不知道,但愿今后能江湖清平。” 叶瓷道:“听他们聊起,也知道个大概,主要就三点吧,一是燕门的那些鹰卫可以自立门户,真正属于燕门的,也就江南燕府和北地燕府......” 伊舟就有些愤愤不平,道:“人家怎么自立门户,调解的也要管呢,这下燕门算是羽翼全失了,还有呢?” 叶瓷道:“丁景公子不正在修山盖庙嘛,据说以后这宰庙和修山派在修山上共存,那修山石洞就由两方共享。” 伊舟叹道:“哎,这一条今后又要闹出事来,本来是宰府的,为什么这两方共享?”

叶瓷道:“那我就不清楚了。还有一条,燕棣并不承认灭衡山、屠黄山、残杀各派弟子的四个人是燕门请来的杀手。武当山上吵了好几天,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 听人说指证燕门请杀手的实据也站不住脚,这事就成了悬案,只说以后捉到四人,就分别于武当、少林处监禁。但燕棣却说有些江湖流言确实是他放出去的。”

伊舟道:“原来如此,我本不相信燕棣会如此残暴,但那四个人到底是谁呢?”叶瓷道:“不知道,都没抓住呢。”

伊舟道:“这全是针对燕门的,丁景那边,就没要求?” 心中也大概知道燕真为何要来找自己了。 叶瓷道:“只是要丁景放弃父母之仇,以后不得以此为名义找燕门或其他任何门派报仇。” 伊舟叹道:“哎,丁景的父母之仇本就报得差不多了,也算是没什么要求,这种调解,只怕是为以后再起争端埋下了祸根。 哎,也是燕棣自作孽,想诱使各门派与我们相斗,惹了众怒。”

叶瓷道:“何必为以后的事忧心呢?” 伊舟笑道:“也是,还是和叶姑娘逍遥江湖要紧。” 叶瓷道:“也不是就逍遥江湖,我们能做点什么也就做点什么吧,能少些再起纷争的可能也是好的,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伊舟道:“瓷妹说得不错。” 忍不住就抱起叶瓷,将她荡起,转着圈子,逗得叶瓷呵呵直笑。

两人又买舟楫、置酒肉,沿汉水而下,准备去金陵见霍牧、霍骁姐弟。

驾舟到了九江,又遇见宰文,神情抑郁地在江边徘徊,一副屈子要投汨罗江的样子,叶瓷忙叫道:“宰夫子,要去哪里?” 宰文见到叶瓷两人,强颜欢笑道:“在这里观江景呢。” 伊舟道:“何不舟上一叙?” 说着将小舟靠岸,宰文跳上小船。

叶瓷问道:“修山上宰庙可修好了?” 宰文知道江湖之事,这两人多有掺和,但依然是闲云野鹤的样子,言道:“哎,一言难尽,没想到那修山石洞被调解给修山派和百花谷了,我宰府子孙反无法置喙了。” 叶瓷见他心情不佳,也搬出美酒招待,为宰文倒了一满碗,宰文一口喝完,叶瓷又给他添满,宰文道:“在这儿遇见霍牧,也想投奔云竹崖,却被霍骁恶言赶出, 真像是个丧家之犬了,想到圣人如孔夫子也经历过这般苦厄,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伊舟心思:“云竹崖上就缺少百花谷中如青枝那样的韬略之人,邬叔叔要是还在,断然能看出宰文这类人的价值。如有能人似吕不韦者,居其为奇货, 有日就可借其名以竦动宇内,可是为何青枝也放任宰文走掉呢?想是宰庙已经立起,石洞也居其一了,就不需要宰文了,而霍牧得其武学,却失其人望,哎。” 也叹道:“可惜,可惜。”又想起在西湖边开医馆疗伤时,也遇见过身怀朽木经武功的人,道:“那修山石洞中的九碑帖也是由朽木经化来, 这朽木经才是本源,而且我还曾遇见过修炼朽木经的人士,想来宰府还有别传吧?”

宰文听闻,竟伏身抽抽噎噎哭了起来,半晌收泪,伊舟心知话语触动了宰文心事,又温言安慰,宰文道:“两位见笑了,不想这世间还有知晓朽木经的人。” 微微一喜,问道:“伊舟公子可知这朽木经的详细?” 伊舟道:“只是听师父提起过,朽木经是宰府的传世之宝,乃儒宗武学的集大成者。师父也没见过,但知道一些朽木经武学精要,倒也传了一些与在下。”

宰文道:“修山九碑帖其实叫仓颉九经,确实是从朽木经中化来的,朽木经也只有九九八十一个字,大可用不同的字帖来写,也就能化出各式各样的‘仓颉九经’了。 按玄学来讲,佛家是空,道家是融于自然中,儒家讲‘文以载道’,武道上也就是以文载武了,武学附在六艺中,但六艺是世人创造出来的,虽然发予自然, 但和自然已是不同,所以它天生就要入世,不能像佛家般避世,道家般出世,因为儒家的根本就是世。”

伊舟连连点头听着,叶瓷问道:“那儒宗武学的六艺是什么呢?也是礼、乐、射、御、书、数了?” 宰文道:“正是。礼就是一种秩序,心法、招式对儒宗武人来讲,就是一种秩序,就是礼,此外还有排兵布阵的秩序,当然已不是儒宗武学独有了, 少林、武当都有自己的阵法;射就是箭、暗器,可泛指一切自制的武器;御就是利用飞禽走兽等活物为武器,比如霍牧架鹰、牧狼也算儒宗之学; 如今还体现儒宗特色的也就是音乐、书画,就是利用人的情感来做武器,甚至数字、算数等可以化入武功之中,这就是乐、书和数了。”

他讲起朽木经就开始滔滔不绝了,伊舟不禁赞道:“这朽木经可真是博大精深了,也确实可谓中原武学之源了。只是这算数与武功有什么关系呢?也能成为武学?”

宰文道:“是啊,有位先辈还说世间万物都可计算,这武学自然也不例外了,两人对敌,通过算呼吸吐纳、兵器长短、身形高矮、筋肉松紧,就能算出武艺高下了, 再算算兵刃角度,站立方位,目光视线就能料出对手的临敌路数了,最后算算地面倾斜、气温高低、日头强弱、风力大小、脸色动静就知胜败了, 这算却不是掐指一算的算,就是算数的算,当然他说的计算可不仅仅是方田、粟米、衰分、少广、商功、均输、盈不足、方程、勾股这些计算了, 还有更高妙的计算,我是领悟不到的了。” 伊舟道:“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恨不得早生几年,能得见这位前辈了。”

宰文道:“这数嘛,其实也可融入礼、乐、射、御中,可以用术数之法谱出更优美的曲子,制出更精良的兵刃,算出更高妙的招式套路,其中都能寻到术数的玄妙。 奏乐、舞刀、射箭都可以内外兼修,先人曾说儒宗武学之礼,既可以用口诀心法来阐释,也可用书法、字画、乐理来阐释,但最玄妙的还是用术数来阐释, 只是我无缘能见到了,流传下来的也就是这些言论而已,就不得不做临渊羡鱼之态了。”

伊舟静静听着,沉吟一会儿,忽道:“我似乎懂了一些,对儒宗武学来说,除了舞刀弄剑、挥毫拨弦是修炼,其实用六艺来阐释武学道理也是修炼, 比如有先人用九碑帖来阐释朽木经,其实也是在修炼。刻下碑帖,后人也能拿来作为武学典籍来参悟。” 宰文喜道:“正是,这就是修习儒宗武学的说礼之法。” 伊舟赞道:“真是与君一席话,胜习十年功啊。”

宰文续道:“看我们的姓氏,也知道我们乃孔圣人弟子宰予的后人,其中一支出了一位武学奇才,其子孙就弃文学武,秦汉之际有位先人更是集武学大成,以朽木经传世。 此后中原武学门派起起落落,百花开了又谢,各领风骚,但都可从朽木经中汲取养分,正可谓化腐朽为神奇,武脉从未断绝。 但魏晋之后,禅宗大盛,也慢慢在武学中流传开来,习武之人也开始从禅学中参悟武学,而道家虽然影响禅宗很多,此时还在各自摸索,更多还在清谈, 武当虽有谢罗公,但并未大兴,全真更未兴起,达摩已在少林寺创下武学禅宗一派,从此领袖武林上百年,武林人士居然忘了朽木经的存在, 竟传出什么“天下武学出少林”之谬论,实在是数典忘祖之极了。”

伊舟才知中原武学脉络原是如此,道:“受教了。我也知五禽戏在先秦就有流传,魏晋时就出现了八段锦的,那易筋经也只是最早出现在南朝。” 宰文继续道:“非我有华夷之别的浅薄论见,那佛学虽源自天竺,但也融合了很多华夏哲思,禅宗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少林易筋经也罢,洗髓经也好, 在此之前早有朽木经传世,当然就不能说天下武学出少林了,此乃清本溯源,请公子莫要误会了在下。” 伊舟道:“那是自然,而且就算禅宗武学,如今武林中的高人也不以少林为宗了,传说有间忘庙,却无人知晓在何处。听丁景的故事,他似乎进去过。”

宰文道:“我虽然知道朽木经各种详细,可也不曾见过,连精要也是丝毫不知,哎,可叹。你们可知是为什么?” 伊舟忙问:“为什么?”

宰文叹了口气,刚才激昂的情绪又变得萎靡,道:“只因后来祸起萧墙,宰府生了内乱,人丁四散,再也没有往日气象,武林中人也慢慢忘了宰府,如今就是个破落户了。” 伊舟也理解这种乱由内生的事情,自己的师父不也和师兄生了分歧,各自隐居,此事关联宰府伤心往事,宰文不愿多提,他也就不多问。 心中猜测:“那日在西湖边上遇到的身怀朽木经的人士,可能就是从宰府中分出去的一支,看他们已过了不知多少代,对宰府的怨气还那么深,可知当时宰府内乱之惨烈了。” 突然一个转念,有了个奇想,笑道:“既然那修山宰庙也不再实心实意,何不回到老家,重振宰府呢?”

宰文道:“我也曾无数次想过,可我一没有朽木经在手,二来就我一人,宰府中人已经好多代不习武功了。” 伊舟挺了挺胸,慨然道:“若前辈不弃,我愿效犬马之劳,帮前辈寻回朽木经,就算找不到,我可以将我知道的朽木经精要和盘托出,重作一部朽木经,也无不可。” 宰文心中欣喜:“伊舟公子乃武学大才,由他重作朽木经也不是难事。想秦时焚书坑儒、项羽火烧秦宫,中原大地历遭战乱,典籍零落,多少经典是后世伪托之作?” 言道:“如此,宰府先人也要感公子高义了。” 说着竟跪拜下去,伊舟、叶瓷忙不迭跪下还礼。

宰府地处泰山东麓莱芜镇,待三人赶到,就见一片荒芜的庄园,就一间屋子有人生活在里面,其他屋子已是蛛网遍结,房梁屋顶上都由乌鸦占据,筑了巢穴, 宰文见了,心中凄凉。推门入内,屋里昏暗,一股尘土气,发现就一个老奶奶坐在屋角闭目养神,听见动静儿,睁开眼睛,道:“是谁?”

宰文将大门推开,光线照入,伊舟就见老奶奶满脸皱纹,双眼结满了眼屎,似乎就一直坐在那里,不曾动身过。宰文叫道:“蒋妈妈,就你一人了?” 那老奶奶突然打起了点儿精神,道:“是文二娃回来了?” 伊舟听了他们的互相称呼,就知唯一留下的蒋妈妈应该是宰文的乳娘。 宰文道:“是文二娃回来看你了,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蒋妈妈道:“自从你为了什么事,卖完了家里的田产,后来又离家出走,没了音讯,府里是一天不一天,终于把最后一点儿家产也分了,各自讨生活去了。” 宰文抱起蒋妈妈,痛哭一场。三人又忙碌半天,将房屋都清扫一遍,宰文一边扫着蛛网,戳着鸟窝,一边骂道:“连你们这些虫鸟也来欺负我们宰府了。”

叶瓷准备做饭,在灶前随手拿起一个书册,应是蒋妈妈平时的引火物,点亮火折子,准备生火,亮光下,突然见到上面记着:心肺两幅、大肠一副、酒曲两颗, 还有银两几许,心下奇怪,叫道:“舟哥哥来看看这是什么?” 伊舟奔到近前,取了书册翻看起来,就是一些某天谁谁送了什么,买了什么,花了多少钱之类的, 笑道:“好像就是平常家里的记账的册子,日子久了,就当作引火物来用了。” 接着又翻了几页,道:“这记录得真够详细的,字体这么小,还密密麻麻的, 你眼神儿够好的了。” 心思:“这帐记得奇怪,听说江湖上武学秘笈有夹在佛经、道藏中的,有用乐谱、书画、诗词来录的,也有用账本、儿歌记录的, 莫非这账本是宰府的武学秘笈?”

又翻几页,伊舟突然发现记账的字下还有一幅裸体图像,似乎是武学秘籍中的练功图谱, 一惊道:“这下面还有图呢,是家人把旧书册当记账薄来用了,记完账,又当引火物。” 忙叫来宰文观看。

宰文接过书册,从头翻看到尾,确实隐隐约约漏出了一些字迹和功法图谱,看着账本条目变化,也让他心中凄苦:“这账本上,开始还有些大肠、心肺这些下水, 后面连这般荤腥也不见了,再到后面,就是今天出一个柜子,收钱一贯,明天出一个铜镜,抵债两贯,慢慢的就只出不进了,哎。” 看着这被用作了账本、又要用来引火的武学经书,宰文似乎看见自己家族的衰落历程和一丝重振荣光的星星之火, 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一本武学秘笈啊,只是这账目把秘笈的内容都挡住了,也看不清啊。”

伊舟道:“只要仔细看,又连猜带蒙,应能誊出来大多数,这本莫非就是朽木经?” 宰文道:“但愿,府中除了朽木经好像也没其他什么武学方面的经书了,我离家前,翻箱倒柜,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居然到了灶前。” 蒋妈妈也听到三人谈话,过来道:“这本册子是在一个柜子底下找见的,我看也没什么用了,就当作引火的了。”

宰文看着书册,前面几页已经被撕去了,心思:“幸好听了伊舟公子的劝说,回家一趟,否则被烧完了,就彻底找不到了。” 两人走到太阳底下,仔细瞧,认真想,叶瓷也来帮忙,翻开书册,一页页在阳光下透着看,有时与伊舟四目相对,就是会心一笑,又去细瞧书页。 花了四天时间,三人还真誊出了一本武学秘籍,看其内容,确实是朽木经。 前面被烧去的是总诀,幸好后面具体解释总诀的图谱上有具体的口诀,就是一字对应一张图谱,如此整理下来,八十一字总诀只遗失了头四个字。

伊舟道:“这本秘笈想是宰府某位前辈为注解朽木经而做的,就类似孙子注那样的书,只是用了练功图谱来注的,如此说来,这也和修山石洞里的仓颉九经一样, 是‘说礼’的修习之法了,不过一个是用书法字帖,一个用的图谱。既然知道了总诀,我们也可以作注,还可以推断出失去的四个字是什么。”

宰文道:“不错,大儒做学问也不过是为经、书作注,武者也是同样的道理。想那刻下仓颉九经的先辈,既然能融武学于碑帖中, 自然是对朽木经的微言大义参悟透彻了,此乃‘知’,而用碑帖来展现武学且刻下九大碑帖,就是‘行’了,知行合一也就到了修炼圆满之境了。” 伊舟寻思:“看来三宗都讲究‘合一’之境,道家是天人合一,佛家是物我合一,儒家是知行合一。看来明白这些道理也是对修习武学大有裨益的, 有宰文讲的这些道理,拿到朽木经,才知道修习之道和可达之境,甚至也能知道更上一层楼后会是什么样子的。”

想了一会儿,伊舟又道:“我们倒是要想想,要用什么来‘注’这朽木经呢?我看这莱芜地方冶铸繁盛,泥人面塑风行,倒是可以拿来用用。” 宰文道:“不错,用木偶泥人、机括铁铸还可以做成活动的,比书画碑帖又要多一份心思了。” 说完又细细思量,越发欣喜无限了,又自语道:“似乎冥冥中自有天助,宰府复兴定然有望了。当下正要一鼓作气,重开一番天地了。”

两人加上叶瓷又各抒己见,谈论一会儿, 伊舟提醒道:“听说罗珂兄妹,还有燕真姑娘正随着唐赫大侠游历各门各派,要重举武林会盟的盛事呢,要是他们也会来到宰府,那这复兴之路也算起步了。” 宰文看看屋梁、墙壁,笑道:“管他们来不来,这房子是得修一修了。”

伊舟拿出银子,请工匠修葺宰府,又和宰文日夜研究朽木经,宰府真就在宰文手中迎来了复兴,此后也成了与少林寺、武当山鼎足而立的一方势力。

伊舟在莱芜帮着宰府复兴的时候,霍牧也回到了云竹崖,寻思:“五德堡已毁,各脉也慢慢重新壮大了,终于可以拜祭邬叔叔,给他带去点儿好消息了。” 她和霍骁折回五德堡后,将五德堡毁得更加彻底了,连地基也连根拔起,还掘了坑,将五德堡之战的亡故之人葬在里面,也彻底断了重建的企图。 云竹崖本没有什么伤亡,只有一些受伤的,就准备一起带回云竹崖继续养伤。 就听闻武当山调解之事,霍牧心思:“如此罢了刀兵,倒是最好,看来以后,江湖纷争也要平息了。” 回崖路上,在九江遇见宰文,一番言辞要来投靠,霍骁却以为他是招摇撞骗者,一顿斥骂,连霍牧拦也拦不住。

回到崖上,霍牧为邬叔叔修建了衣冠冢,又立庙祭祀。邬云竹祭日临近,云竹崖上来了许多客人,俱是复起的老五脉和灵脉、和脉中的后起之秀,来拜祭五脉的前辈。 霍牧、霍骁、莫秋成等人忙着热情招待。丁景下了武当山后,令其他人马先回百花谷,自己和绿萼等人一起也来到云竹崖看望霍姐姐。

趁此机会,各脉中有老成者就聚在一起商议,在云竹崖上歃血聚义,从此各脉都以云竹崖为尊,将之作为各脉互相联络、支援的中心, 还可为各脉培养人才,各地的客栈和云竹洞也可为各脉所用,一时间,云竹崖风头无俩,各脉也算有个可抗大旗的了。 祭日那天,霍牧带着众人在邬云竹墓前祭拜,默默祝道:“得邬叔叔神灵护佑,五脉复起、两脉新建,捣五德堡,四盟也暂时缩首不出了,邬叔叔也暂可安息了。”

丁景在云竹崖待了数日,弟妹们都乐见大姐能有个新归宿,明里暗里地要成全他们,只是有了伊舟的前车之鉴,不敢再调笑于大姐了。 待各脉人众下山后,丁景也要告辞而去,霍骁道:“大姐,你接管的那些客栈,也该去巡视一圈了吧,还有客栈的分红,也得和风敝帚算清楚后送过去, 虽然不喜欢他,但分红也不能昧了他的嘛。” 霍牧也知大弟的意图,便道:“那是自然,是要去巡视一番了。” 丁景顺势道:“那就正好结伴一路。” 众人哈哈大笑,就此分别下崖。

路上又说起红蕾,说着说着,绿萼就道:“真没想到伊舟会帮助燕门,对红蕾妹子下手。” 霍牧惊道:“怎么会呢?听罗亦说,伊舟一直在修山和他们一起,后来赶走了修山派,才去江南追赶红蕾妹子。他要是帮燕门,就不会把修山派赶下修山了, 又堵住了他们东去,迫使他们逃窜到百花谷。” 丁景也是大惊道:“如此岂不错怪了伊舟哥,那几日紫芽那边被燕门给破坏了,什么消息也没传过来,修山和百花谷那边的事,什么都不知道了。” 心中悔恨:“我也是操之过急,还没得到红蕾确切消息,就贸然正式下了战书,说红蕾是我害死的,也不为过啊。”

霍牧道:“我得到了消息,本来要去与你会合的,就中途折回百花谷,又将他们赶了出去,只得回到修山,后来就是武当山调解,保留下了修山派。” 丁景心中五味杂陈,道:“可真是好好谢谢霍姐姐了,这些日子,各自忙碌,也没机会互道各自情况,听说伊舟哥与抱微道长又约了一次比试,还中了毒, 但愿伊舟哥无事,我还得当面向他赔礼谢罪呢。” 说着不住摇头。

绿萼更是有些发呆。霍牧道:“要陪什么礼?你们对伊舟怎么了?” 丁景道:“哎,我听说红蕾是独自去往天目山的,于是就疑惑伊舟哥为何没陪在一起,后听说红蕾之死的时候,正见到伊舟哥和燕真在一起,知道伊舟哥和燕门渊源深厚, 就无端怀疑伊舟哥帮着燕门害了红蕾姐姐,哎,说起来,伊舟哥对我恩重如山,我却这般对他见疑,还对他无礼之极,真想伊舟哥就在这里,抽我几个巴掌。” 霍牧道:“那时候正与燕门争斗,事务繁杂,也免不了过分紧张,就比平常多疑些许,我想伊舟也是宽宏大量的人,找到他后,好生道歉就行了。”

绿萼道:“只是不知道伊舟公子眼下去了哪里,中毒有没有碍呢?” 说着着急得呜呜哭了出来。 丁景又生了疑惑,想起在少林寺养父母家中时,绿萼自作主张对点苍山门人下毒的往事,而且当世能制住伊舟的毒药也没几家, 突然一个激灵,大声道:“莫非是你对伊舟哥下毒了?” 绿萼扑通跪倒在地,哭道:“绿萼对不起公子,坏了你们的兄弟情义。” 说着,拔出明晃晃的匕首,就朝心间插去,丁景眼疾手快,一把握住,缴了武器, 可匕首还是割破了一些肌肤,霍牧忙为她涂药。

丁景心中想起井谷中练剑时刺死许多老鹰,自己还说过“练剑弑师,庙前杀生,罪过罪过”之语,伊舟实乃自己的启蒙恩师,如果伊舟哥真是死在了百花谷的毒药之下, 也真应了那番罪过了,自己见疑伊舟,绿萼她们擅自行动,也可以说是揣摩了我的心意:除了报红蕾之仇,也想借抱微道长之手剪除燕门一大臂助,让燕门彻底翻不了身。 说是我亲手弑师也无不可,只是是在武当道观之前,而不是庙前。自己获知伊舟败于抱微道长,燕真寻他不得时,不也有丝快意在心头,而且也没想着要去寻找伊舟哥。

但此刻丁景见绿萼如此,温言道:“我不会怨你,可不要再如此,让我心中更加难安。” 绿萼哭着点点头。丁景又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来说说吧。” 绿萼道:“抱微道长本来要和伊舟公子一战,他的八名弟子却找到我们,说有个为姐妹红蕾报仇的机会,只需我们贡献点毒物出来就行,当时我们也是伤心红蕾之死, 都以为是伊舟公子和燕真所为,就答应了。他们只是说能麻痹住伊舟公子,由我们来盘问红蕾是怎么死的,如今想来,抱微道长他们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红蕾之死呢?”

丁景问道:“这其中就没有其他人掺和吗?” 绿萼道:“似乎没有,那八名弟子拿了我们给的毒药,抹在抱微道长的剑上,比武时,又激伊舟公子用双指去夹剑锋,就此中了毒,不过伊舟公子即刻被一个蒙面人救走了。” 丁景道:“蒙面人?” 绿萼道:“是的,至今也不知道那人是谁,莫非他也在暗中算计我们?” 丁景道;“我也不知道,后来呢?” 绿萼道:“后来八名弟子还想对叶瓷姑娘下手,却被抱微道长挡住了,不一会儿,一个小书童来说有人想见见叶瓷姑娘,也被抱微道长推掉,他似乎看出有什么不对了。” 丁景道:“那是谁的小书童?” 绿萼道:“后来,我在那唐赫身边见过那个小书童。” 丁景道:“这就奇怪了,你们给了什么毒药?” 绿萼道:“百蛇涎。” 丁景大惊失色,哑声道:“这可是百花谷最厉害的毒药了,直接让你经脉麻痹,哎,只怕伊舟哥命不得保啊。除非那救他之人是......” 绿萼道:“风敝帚或云姐?”

丁景道:“这两人都与伊舟哥有些嫌隙,他们会出手相救吗?而且会那么碰巧,刚刚好在武当山上现身?” 霍牧道:“那我们继续走吧,终得到老百花谷去一趟,问问他们,顺便把客栈的分红给他们送去。” 四人怀着心思,继续向关中而去。

一路上霍牧先装扮为普通食客暗访,又要听掌柜汇报、盘点,行程就快不起来,走了几家店,丁景也对客栈有了个眉目,原来霍姐姐和掌柜们忙忙碌碌, 大头却让风敝帚拿去了,真是坐享其成,丁景道:“这风敝帚和云姐怎么还能分红呢?” 霍牧道:“这些客栈,风敝帚都占了一部分,当然要分红给人家啊。” 丁景道:“何不全部拿过来呢?反正那两人撒手也不管。” 霍牧道:“可是他们不愿转手啊,我也不能强抢。” 丁景道:“也是,要有这般好事,什么都不用干,银子天上就掉下来了,我也不愿转手。” 叹了口气,道:“那风云台也还好好的,风敝帚和云姐两人也定是暗中又开了很多新客栈,何不将风云台也都夺了过来?”

霍牧道:“开这些客栈也已经违了我的本意,也算是盯着风、云二人的眼睛,让他们不敢太过分。还有那些伙计、小二也都靠着这客栈生活呢。” 丁景道:“我倒有个主意,就在旁边新开家客栈,慢慢把老客栈的人气、客流引到新客栈后,直接把老客栈来个最终盘点,直接关掉了事,新客栈就直接接管了, 地利、人和也都占了,也就相当于全部接管了老客栈,伙计、伙夫、小二、掌柜都不用换。最后盘点是可能给风、云二人分点,此后就不与他们相干了。” 绿萼赞道好主意,霍牧也点点头,道:“那还得费点儿精力了。”

在关中巡视一遍,四人准备去汉中、川蜀,也悠闲坐下来,准备再好好享受下关中美食,听着人群谈论。 “听说朽木经重现江湖了,这可是武林一件大事啊。” 霍牧听到朽木经之语,忙扭头相看,是个魁梧汉子。 “什么是朽木经啊?” 有人问道,那魁梧汉子道:“知道修山石洞的九碑帖吗?或者,知道商鸣湖曾邀人去看的修山碑帖吗?后来大打出手,死了很多人的事吗?” “当然知道了。” “那就是了,他们争的那个修山碑帖就是从朽木经中化出来的。” 又一人凑了过来,道:“听说这朽木经是秦汉时的古籍,早就失传了,你怎么知道它重现江湖了?” 魁梧汉子道:“我刚从莱芜过来,宰府后人从一本账本里发现了朽木经的图谱,这还有假?”

一个书生也加入进来,道:“宰府后人?我倒也听过传说,这朽木经是孔圣人弟子宰予之后人所作,但史书上说宰予参与齐国田常作乱,被夷了族,哪里有后人了? 这朽木经定是伪作。” 魁梧汉子道:“你这书生尽信于书,人家后代好好地传续着,史书上一笔,就让人绝了后?而且你读书也不多读一些,也有人说了,是史书错了,宰予并没参与作乱, 只是另有其人,那人的字也是子我,却被史家安在了宰予头上。” 那书生躬身道:“小可受教了。”

魁梧汉子继续道:“如今宰府也重新开府了,修山的宰庙嘛,就只是个庙了,修山派嘛,更是得认祖归宗了。 此后武林,宰府也要占一席之地了,我估计要盖过少林、武当了。” 有人道:“这朽木经有什么厉害的?要是真的厉害,也不至于失传,这么长时间寂寂无名,又来个重现江湖,你见过少林寺、武当山什么经书要重现江湖吗?” 魁梧汉子道:“厉害不厉害,你问问那霍牧姑娘,她只是稍稍练了下修山碑帖,就能去毁了五德堡,你在问问金陵夹江畔之战的胜者伊舟公子,他就是修炼朽木经的, 这朽木经并没有失传,只是武学太过高深,只有这些百年一遇的习武天才才能领会得一二,曲高和寡,我们这些碌碌庸人自然是不知道了,就以为它失传了。 还有那修山碑帖不一直在那里嘛,商鸣湖发现碑帖就是源自朽木经,占了碑帖,就能开山立派,你们说朽木经厉害不厉害?”

听者中就有不停点头者,魁梧汉子又道:“这次宰府重开,就是伊舟公子主持的。他本来隐居深山,修炼朽木经,后来到江湖,发现居然武林中人不知道朽木经,一番寻找, 终于寻得宰府后人宰文先生,并发下誓愿,要重振儒宗一派武学。” 转头对书生道:“你读的是圣贤书,学武的话,自然就可拜在宰府门下了。” 众人吵嚷起来:“既然刚刚开府,自然是要广纳人才了,说不定我这种蠢材也能混进去呢。”

丁景听见伊舟的名字,就要上前询问,霍牧一把拉住,道:“再等等不急,先别去打扰他。” 心思:“伊舟要真在莱芜宰府,说不定已经收录了不少弟子,然后又选出一些口舌伶俐的派出来宣扬宰府,这魁梧汉子说不定就是其中一位了。” 果然那魁梧汉子继续说着什么“有教无类”,“化腐朽为神奇”,“朽木也可雕”,“人人可成圣”之类的话语。 最后又道:“这儒家武学嘛,不需要你清心寡欲,出家为僧为道,也没什么清规戒律,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仁义爱人,常言道人之初、性本善, 谁都可以练,除非你不是人,你们说这武学好不好?”

众人嘻嘻哈哈,道:“好,真是好,要是说不好,我就不是人了,哪敢说不好。” 霍牧心思:“你刚说朽木经曲高和寡,这会儿又说人人可学,奇怪,也没人反驳你呢,我是自然不能出口驳斥的了。”

魁梧汉子道:“可不能这样说,我是说什么人都可以练,却不是说不说好就不是人。” 说话间,就有人离店而去,三三两两地还在说着朽木经、宰府的事。 霍牧走上前去,道:“兄台,在下霍牧,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丁景也走了过去。 魁梧汉子道:“啊,霍牧姑娘,幸会,幸会。” 又向店里众人道:“这就是霍牧姑娘,你们可以问问她,是不是练过修山碑帖,那碑帖是不是源自朽木经?”

众人听说,脸现惊奇,只呆呆看着,霍牧只得向众人点了点头,魁梧汉子才道:“在下蒋树山,请问霍姑娘要打听谁?” 丁景插口道:“伊舟公子真的在莱芜宰府?他可一切还好?” 蒋树山道:“那还能有假,一切都好,不信,你们可以亲自去看看。”

也不好再问更多事情,四人告辞出店,到了汉中,又见客栈中有些如蒋树山一样的汉子在说着宰府之事, 走在路上,霍牧道:“看来伊舟也学会了五德堡、燕门那些招数,只是宣扬的不是谣言。” 丁景道:“知道伊舟哥的去处了,我也算轻松了一大截,巡视了客栈,我们也去莱芜宰府见他。” 霍牧笑道:“按蒋树山的说法,我还得去认祖归宗呢。” 四人哈哈大笑,笑声在山间传出很远。

又走了一段山路,忽地听见前面叮叮当当的打斗声,四人转过一个湾,就见两群人在山坳处拼杀正激烈,又看了两眼,霍牧、丁景齐声叫道:“莫大哥?” “桃霞姐姐?” 两伙人听到叫声,一起停下刀剑,转头看来,绿萼见是桃霞领着几位姐妹,霍牧却见到莫秋成也下了云竹崖,到了汉中, 忙问道:“莫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方怎么能打起来呢?”

丁景也是一样的疑问,绿萼早就问起了桃霞:“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没互相报下名号,就打了起来?” 桃霞道:“自然知道他是云竹崖的人,才打起来的呢。” 见到霍牧在身边,又撇嘴不说了。 霍牧只好问莫秋成道:“这是怎么了?”

莫秋成道:“我是来报信的,遇到这群姑娘,说是百花谷的人,于是就打起来了。” 霍牧道:“是啊,为什么要打起来呢?” 莫秋成望了望丁景、绿萼等人,却也是不说话了。

霍牧见事有蹊跷,这一架似乎与两家的什么秘密有关联,都不愿在对方在场时提起,于是慢慢走远,莫秋成才急道:“霍姑娘,我们的兄弟在各处受到门派弟子的杀戮, 背后还有百花谷的人撑腰。各脉都有兄弟在关中被华山杀死,在蜀地被青城的人杀死,还有船帮兄弟被三峡上的一些帮派劫掠、杀死的,点苍山也重新出动, 劫了好几趟马帮的货了,茶马道上三道红又重新出没,背后就是点苍山撑腰。”

霍牧心思:“武当山刚刚调解完,这江湖似乎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了,又是各种河鬼山妖都出动。” 问道:“这些事都是最近发生的?” 莫秋成道:“不错,各地几乎同时发生,救援的消息也是几乎传到云竹崖的,霍骁兄弟组织了人马去讨公道,居然也在半路被伏击了,不久云竹洞就传来消息, 说百花谷的桃花庵已了解了云竹崖的动向,提示我们小心在意,可惜消息晚来了一步,没想到这各门各派背后还有百花谷呢。”

霍牧看了看丁景那边,几人头碰头的簇拥在一起,桃霞也是愤愤不平地说着,心思:“百花谷动作够快的,这江湖门派马上就被收编了。” 言道:“百花谷的路子,就是与各门各派共享利益,没想到动手这么狠毒。我们的兄弟可曾得罪过这些门派的弟子?” 莫秋成道:“我们的兄弟都是老实本分的,干活而已,无端谁会去惹他们?只是这些各门派弟子本就是那些财主们的打手,就是一伙的, 以前是靠着四盟、五德堡,如今投靠百花谷了而已,我们不惹他们,他们也是要来惹我们的。武当和谈,江湖上的明眼人都知道百花谷占了大便宜, 眼下这靠山声势正隆,各门各派就更加肆无忌惮了。霍骁兄弟担心姐姐也会被百花谷的人算计,所以就派我来提醒你呢。”

霍牧心中实在纠结:“这些战事自然不是丁景之意了,手下等着我护佑的兄弟天生就是百花谷手下的死对头,可老天恰恰让我和丁景越走越近。” 莫秋成又道:“这是天意弄人啊,毁了五德堡,又来了百花谷,而且那四盟也在蠢蠢欲动呢。各脉兄弟的对头,就和跳蚤、虱子、老鼠一样灭也灭不净。”

丁景已经听完了桃霞的汇报,走了过来,道:“霍姐姐,听桃霞说什么马帮、船帮的兄弟无事生非,云竹崖上还偏袒维护,杀了很多门派弟子,甚至百花谷的姐妹......” 莫秋成插口喝道:“没想到还反咬一口,恶人先告状,真是入骨三分呢。” 桃霞骂道:“谁给你胆子,敢对我们公子无礼。” 霍牧心中一惊:“这百花谷的手下,这么快就如此乖张了。”

丁景打断桃霞:“不得胡言,不得无礼。” 又对莫秋成道:“莫大哥,我话还没说完,我是说这些话,我并不信,还得查探一番。” 桃霞恨恨不平,莫秋成道:“华山、青城,三峡各帮派,还有中原一些门派,杀了我们不少兄弟,还抢了财物,还用查探吗?你问问桃霞,是不是?” 桃霞呸了一声,却不搭话。

丁景脸色逐渐严峻,道:“桃霞听令,命你传话到各门派,退换财物,赔礼道歉,不得再对云竹崖及各脉的兄弟无礼。” 桃霞应道:“是。” 就领着姐妹离去,嘴里还咕哝着:“真没出息,就和小孩打架不赢,就去告家长一样没出息。” 丁景、霍牧都听的清楚,丁景就要上前教训,霍牧拉住,道:“先这样吧。” 心中却道:“这次被丁景强制压下去,只怕下次会更恶劣,我们得做好准备了。”

丁景道:“既然要去蜀地,就顺便去青城山一趟,去莱芜时,再找三峡各帮派的人谈谈。” 霍牧道:“行吧。” 对莫秋成道:“莫大哥,你先回去,再交代一下兄弟们。” 莫秋成点点了头,也告辞而去,他心中明白:“这交代交代肯定不是要兄弟们更本分老实,而是交代我们要做好准备了。”

入了蜀地,丁景就对绿萼道:“你们也先回去百花谷吧,好好整顿整顿,也传话给各大门派,莫要如此嚣张跋扈了。” 绿萼等人也告辞而去。

丁景陪着霍牧,草草巡视了蜀地的客栈,青城山已送来书贴,回报处理情况,还专门向霍牧表示歉意。丁景笑道:“这青城山的道士们向来机灵哦。” 霍牧道:“那这青城山也就不用去了,直接去峨眉吧。” 两人又上峨眉山,却遇到了罗亦、罗珂、燕真、唐赫一行。

原来武当山调解以后,罗珂心中就有所活动了,又想起了雾谷中“有事大家商量着来”的八字真言和康老大“商议商议”的口头禅, 心思:“雾谷的这套还是可行的嘛,看武当山上一调解,少流多少泪和血。” 于是说服唐赫一道要去各大门派游历,要劝说各大掌门“有事大家商量着来”, 不要擅动刀兵,武当、少林、嵩山、衡山一路走来,掌门都说:“好啊,只是还得需要一个类似盟主的人物,居中协调为好。” 罗珂心中甚喜:“看来大家都是深明大义的人物嘛。” 正要去泰山、天字联盟、黄山等各派游说,却听说百花谷和云竹崖之间起了纷争,霍牧、丁景却在蜀地, 也就赶了过来,也顺便去拜访峨眉山、青城山,却在峨眉上遇见了丁景、霍牧。

众人互相见礼、寒暄几句,罗珂就叫道:“你们两个好自在哦,不知道你们手下已打得不可开交了?我都比你们焦急呢,这不就巴巴赶来,准备学习唐赫大侠,劝说两位。 这样刚好在峨眉上碰见了,就让我罗珂在武当和谈后,再来个峨眉和解吧。” 丁景道:“真是多谢珂姑娘了,不过这事,我们已经调解好了,倒是你们的那个游历各门派,我倒是有兴趣,不知道罗家妹子愿不愿意我一起呢。” 罗亦心思:“这丁公子在各门派中声望更隆,有他一起,当然是不错了,不知道那唐赫愿不愿意了。” 罗珂道:“那当然好了。” 燕真道:“丁公子出马,至少顶我和罗公子俩。”

唐赫也只得道:“如此一路更加热闹了,我也要年轻十几岁了。” 罗珂道:“你们也听说了宰府之事吧,这一路上,客栈里,客船里都吵得沸沸扬扬的,说什么是武林一件大事,朽木经重出江湖了,不就是新开了一个门派嘛。 这江湖上天天都有开山立派的,这宰府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霍牧道:“只是伊舟公子在里面主持。”

罗珂道:“哦,原来如此,那就有趣了,正要去游说他们,我想一个新复兴的门派,会更乐意会盟的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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