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香港的一些片段
【完全亂序】
道德感不会使我成为完人,而是折磨。集体主义没有让我产生丝毫认同,却看什么都觉十指连心处处隐痛。这是你失败的教育,我竟都受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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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hkstudies结课了,课程最后放了《风雨念香港》,回家才知道老师那时在哭。老师不要这样,我会很难受。老师,你明明可以搭上金钟站的那班车,你却还一直站在月台上等。老师,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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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怎么描述在一个写完论文的秋日午后躺在床上听到外面警笛大作突然想起我们都是临时性的存在的心情。本科的时候我忘了是谁,把唯心主义说得那么美,只记得有个教授念了一首小诗,从蓝色星球最后下降到某个公园长椅,只有这些模糊的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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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很喜欢香港,可能因为这里没人认识我,可能因为这里从未真正属于过谁,逼仄的房间也不是很讨厌——一个家,它在用力抱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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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从不认为自己能够改变这个世界”好像是也好像不是。导论课老師最后说送给大家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种情境在初中最后一节语文课上也发生过,但当时老师送给我的话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感觉我所受的教育一直在构建一个巨大的幻觉:你可以改变世界。“世界”,它庞大而遥远,“改变”,方法论却语焉不详。对一个县城中学的小孩说这些,是多么具有诱惑力,又多么残酷。于是我们去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学着一生应该要怎样度过。“创造价值”、“奉献”,这样才能改变世界,才是高尚的人生,我是带着这种天真的想法选择了大学专业,也为它、为后来的很多选择痛苦。但现在早就不是那个集体主义至上的时代,我的认知和这个后现代社会完全错位:没有什么值得我付出一生,无论是身份,还是价值。最后好像还是回到了那句话,“中国人从不认为自己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细细想来又有一些不同,也许我们曾经想过,但我们都被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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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生活了一段时间,从文艺作品里认识的那些街道原来是多么普通朴素。城市果然是由人塑造的。听老師讲幼时在屋邨的故事,潮闷夏日里那些穷苦的、容易满足的童年,我又感觉我们是一起的。把记忆里那些,比如cantonese indie、文艺片拿掉,留下比如锦绣蓝田、麦兜。我开始相信部族的存在:我们会选择同一种比赋,你用粤语闽南语说什么我不会太陌生,在这些地方我们大概都是一样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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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必然,我们都明白了。很多人都不愿相信自己只是一只工蚁。归顺也好、出逃也好、叛逆也好,都是抓住这一丝丝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特别,于是相信自己应该是可以过得好的那一位,于是便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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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面试第一次去青衣,一个离岛。到了之后感觉很恐怖,沿路就是海岸全是集装箱起重机,然后就是各种物流公司。整个青衣感觉有很重的扬尘,建筑墙体老旧,几乎没有绿化。公司是一个巨大的平层,层高却非常低,挤满了工位,灯泡瓦数不高很灰暗,特别压抑。感觉在这里工作真的会抑郁。 香港的现代化、便利以及好生态都和这个离岛搭不上边,和坐牢差别不大。中环虽然建筑密度大但是各类文娱配套特别丰富,能有一个精彩的下班生活,九龙同理。新界道路宽敞绿化极好。青衣就是不毛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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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理想本身就是一种特权,我不确定自己是否配拥有。曾经以为理想二字已经彻底和自己绝缘,认为自己成长到足够成熟现实,但现实是我把具体的追求稀释成浮在空间中的气息,一种状态。看完那篇悼文,我觉得死后只要有一个人能如此纪念我,生命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有价值。如果注定边缘且贫穷,我会疯狂地写作,像菌类疯狂吐露孢子,狠狠地咬你一口,让你记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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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事的时候,走在大埔桥上也感觉不到快乐了。室友今天很兴奋地和我说,回南天结束了,初夏已经来临,“把你的窗子打开吹风,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但站在大埔桥上我却感受不到,我面前已经没有墙了,我却还是感受不到。南丫岛、长洲岛、石澳,珍珠链一样一颗颗的岛屿,我一个都没有去;老余从深圳过来约我散步,我也无限推迟。我一直都在卧室里,前天想到外公我愧疚得无法入眠,今天突然收到了他的微信,我却没有动力展露任何关心。是把别人都当作自己的情绪素材了么?或者关心的只有自己?我还在卧室里想着这些。
我和朋友都无数次提到2008,就连HK都是这样,沙田新城市广场中心有一块小小的北京奥运会纪念雕塑。即便两地民众已经分裂至此,也必须接受,香港的命运与内地紧紧勾连在一起,港岛是一个微缩的标本,它的历史是大陆的预言。前几天看到新闻,某位大亨宣布黃色近畿圈已经破产,请接受现实。商人的残酷在于它的利益之上,而利益至上又使得商人易揣测且略带一丝单纯,这样想来居然比任何一种主义至上都要理性。如何改变?如何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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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妈妈突然问我,香港和内地又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吗?我一时间除了地铁不用安检外,也想不出什么区别能担得起“特别”二字。走在旺角街头我想到的却是建设路,中环维港也许和上海不会有太大区别。第一次读卡尔菲斯的《城市》,是我高考未能出省的时候。“你不会找到一个新的国家,不会找到另一片海岸。这个城市会永远跟随你。 ”那时候我觉得,故乡是一个诅咒,我永远无法出走。在新的城市,我又想起这首诗,原来故乡是一种印随。但妈妈的提问尚未回答,我给她描述了那些为人称道的城市奇观。她摇头说,也许香港的海水特别清澈?我说好像是的,有些沙滩的沙子很细。她为这种认可开心,说也许像那个马尔代夫?天啊,我感觉此刻自己成为了大头崽麦兜,但这时轮到麦兜向麦太兜售美好期许:椰林树影,碧海蓝天,这里是马尔代夫。马尔代夫很温暖,我不会挨饿受冻,我会很幸福。本该被暴露的种种生活细节被我模糊深埋在对话的褶皱中,却是母亲一直在做的事。成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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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介递给我的名片,掉在地上就再未被拾起。我钱包里还有很多,小餐厅老板,人事职员,递名片者大都籍籍无名,名片也被随意扔在地上任人踩踏。今天又一次面试崩盘,我扔掉名片的同时亦有人将我的简历扔进碎纸机,人踩人是世界运作的规则之一,只是此时此刻感触良多。递名片时大都双手奉上,海港城门口保险agent亦双手高举字牌招揽顾客,两只手,全身心,生活不易。今夏是最后的学生时代,还可以狂喜狂怒,骤然落泪,街头浪游,游戏人间。典礼钟声敲响,成长只在一刹。游遍快乐场地,从此插翼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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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夢到很多年前的平凡夜晚,空調毯絨絨的質感,浴室水汽捎帶來香波氣味,深不見底的沉默和待解決的事務。循環是adv常見的敘詭之一,主人公瘋狂倒流重複人生只是為了改變世界線,我又有什麼要改變的?現在不是很好麽。但念頭依然停不下來。我曾經夢到自己帶朋友參觀實習公司總部,大堂的旋轉樓梯不斷向上延伸,每一層都是各個階段的自己,形體扭曲,表情徘徊與狂喜與哀痛之間。這無盡旋梯是我人生的颶風,我要花多少年才能攀頂直視風眼,我的命運就是要射出貫心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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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夢到很多年前的平凡夜晚,空調毯絨絨的質感,浴室水汽捎帶來香波氣味,深不見底的沉默和待解決的事務。循環是adv常見的敘詭之一,主人公瘋狂倒流重複人生只是為了改變世界線,我又有什麼要改變的?現在不是很好麽。但念頭依然停不下來。我曾經夢到自己帶朋友參觀實習公司總部,大堂的旋轉樓梯不斷向上延伸,每一層都是各個階段的自己,形體扭曲,表情徘徊與狂喜與哀痛之間。這無盡旋梯是我人生的颶風,我要花多少年才能攀頂直視風眼,我的命運就是要射出貫心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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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找了一個租房中介,對方遲到半小時后開始詢問我的薪水。“太低了,”她説,“你爲什麽不找科學院的工作?我有個客戶在那起薪兩萬六,還有一個女生租了一套一萬九的房子。”路上才知道今天要看的房子已經被別人預定,“一對小情侶,房子的格局很適合他們,他們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確定,如果他們不要,也許可以租給你。”作爲備胎的我只能在樓底大堂等另一位租客到來和我一起看房。整個大堂只有一張椅子,我把它讓給了中介——五十左右的年紀,化纖材質的衣服,額角汗濕的頭髮被小心別起,十幾分鐘的路程她已經有些體力不支。名片上只有2022年的一個銀鷹標,她也許剛轉行做中介不久,又或者長期業績不佳。房東隨後到了,知道我并不是主角后便去和門衛攀談。言語間我得知他們即將移民英國,這套房子即將成爲其異國生活的資金來源之一。“香港總是這樣熱,太不好了!”“你在英國還是會一樣熱!”兩人默契地你來我往。其間中介不斷地聯係那位租客,説到她還在上班,二十分鐘后會到。“她在你們學校工作,也許她是開車來的。”中介說。Bingo再加一分。二十分鐘后租客姍姍來遲,我試圖跟上已經進房的她們,房東擡起胳膊似乎想攔住。無所謂,稍微低頭就可以進去,我快步上前還是進去了。230呎的兩室一廳,次臥只有一張床,想進去必須側身插入。“很適合情侶的戶型”,兩方需要有一人陳尸此處。我看著房東中介如何介紹這套房子,格局方正、配套完善、旺中取靜云云,我不知道這個藏污納垢的倉鼠盒子能不能盛住。這套房子與“英國”之間的微弱聯係又讓我覺得恍惚。當然也沒人在乎我的想法,中介終於想起冷落的我,訕笑著說:“你不用看了,可以自己先回家。”六點二十見面,七點半我才看完這套房。這些傲慢的香港人,他們的體面是用昂貴買來的廉價。但當時我只想著,也許我有錢后才不會被別人看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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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去深圳,这次和朋友在华侨区吃饭。这里和我以前见过的深圳都不一样,绿化惊人,仿佛德库树长老的深处。书籍唱片,爵士酒馆,都在可以承担的消费范围内。打探了朋友目前的工资和福利水平,都可以过上很富足的生活。对于一起长大的朋友,我没有一丝嫉妒。但我自从上次返深后,留港的想法就开始动摇。朋友劝我年轻想试试就试试,但我知道这只是宽慰,说到底也是他人的事情,不好沾上太多责任。“你只是怕试错”,我确实是,想每一步都走对,一点多余的精力都不想浪费。在海底捞哭泣的那晚,究竟是迫于生存的压力,还是对“体面”生活被残忍揭穿的羞愤,我已经分不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当时感到非常的孤独。在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这曾经是我当时心愿,当下却变得沉重。单人旅程,从未有人涉足过的道路,高额的成本与未知的回报,我很害怕。我要一个人面对。而没有人在乎我。星座博主说摩羯座所有市侩都是为了保护内心的童真,在人生分岔路旁的火锅店我内心的这个大头巨婴终于沉不住气冒头哇哇大哭。但朋友还是能治愈我,比如饭后他们都表示只要我想,随时可以在他们的房子里小住。我们约定下次再见,今天我买了一本书写的也是朋友的地址。我希望这不是初入社会的抱团取暖,没有爱我做不成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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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因为重新热闹起来的城市、新的房子而开始期待起新的生活。上一篇章告一段落,想着终于可以重拾搁置的阅读计划,继续写作。最后却发现我的新生活已经没有太多空间让我去做这些,学生时代才是做梦的黄金时期。朝九晚六双休大概也只能允许我做一件事,但我还有好多事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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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染色哭了,是因为衣服很贵,84烧得手很痛,明明都有戴手套的。给所有人包括父母都发了消息,没有人理解我的情绪,那一刻我想到是啊我余生都要这样生活,我只有我自己,越想越可怜然后哭了。我记得刚来香港的时候我还很自得的,我都是一个人出去玩,一个人看风景,怎么就变得不会和自己相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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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就错在高中看了那本《锦绣蓝田》,奠定了我对香港的认知与感情。我很惊讶居然有人只在中环之类的摩登城市范围活动,为了去太平山我才第一次去中环,这辈子第一次看到那么多那么密集的楼直接突到脸上,一律散发着金属光泽和昂贵的香水气味,我很害怕。我很久没有因为这类事情自卑,但是石屎森林的攻击力太强,某种不可逾越的东西。跨年夜看着台上某些本地演奏者在想,他们就可以这样一直拉大提琴吗?从这么小就上台表演不用找别的工作一直拉到老吗?用大提琴养活自己?好像真的可以,因为港乐每天都会有演出。指挥讲了一个关于匈牙利的笑话,坐在左手边的小男孩在观众席上自顾自指挥完了全程古典乐章,他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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