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
EBC Trekking Day 8:From Lobuche to Everest Base Camp (4910m-5380m)
荒蕪,是眼前這片風景,抑或是自己的心。
半夜起來,奮力爬出被窩上了廁所。早上6點半起床後,在被窩裡躺到7點,才爬出來開始收拾行李。7點半前,山屋老闆便幫我們把早餐準備好。感激地吃下鬆餅喝完薑汁檸檬,閉上眼專注於呼吸,感覺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態。嗯,沒有問題。
8點,與渡邊一起出發。今天的太陽不肯出來露臉,一路上微微飄著雪,走到哪都逃離不了冷風。零下14度,感覺自己不奮力往前,便要倒下失溫。
在衝破5000m高度前,出現了與昨天形象類似的巨像,所幸距離與爬升高度比昨天更短,我與渡邊一起用相當緩慢的速度爬升著。此時彼此的存在,即是陪伴。
經過連續一週的攀登,身體似乎已更加熟悉山。才正這樣想著,爬完陡坡不久,路開始變得很碎,沿途出現許多岩石。以為要順著岩石繼續爬升,結果後方的牧牛人,大聲對我們呼喊著,真正Gorakshep村的方向,才讓我們免於只憑一股傻勁,硬要沿著岩石往上攀爬。
11點前,順利抵達今天住宿的村莊Gorakshep。小小的村落約莫只有兩間山屋,我們進到第一間山屋中,大廳裡人滿為患。櫃檯告知我們住宿價格後,我們便決定入住。因為房間所剩不多,我跟渡邊被分配到同一間房。
與昨天一樣,在山屋外面用炊具煮著泡麵當午餐,加了味噌把湯也喝光。頭感覺比早上更痛了些,但還不至於噁心想吐。午餐後,昨天聊開的澳洲大叔,邀請我們一起前往EBC。正午時分,我們三人一起出發。
不用帶上所有裝備前往,真是巨大的救贖。天候不好的關係,僅僅不到一個半小時的路程,走來雖不至於艱苦,但澳洲大叔與渡邊的步調,都比早上快了不少。我勉強跟緊他們,感覺身體快要不是自己的。這就是經驗值跟年輕力壯的差距吧。
在腳步無法以自己意志停歇的奔波中,我早已忘記為什麼要出發,為什麼要在這裡走著無盡的路,為什麼要熬過這般辛苦。我感覺所有的想望與喘息,都已經凝結在這冷酷的空氣中。但空氣沒有說話,最終我能聽見的,只有呼吸與腳步聲。
下午2點,我們抵達了EBC。
前方已有十幾個人在爭相拍照,歡欣鼓舞地慶祝自己的抵達,我卻沒有抵達終點的感覺。澳洲大叔嚷嚷著,怎有人想要在這鬼地方紮營,因為眼前的景象,著實比想像中還更來得荒蕪。渡邊跟我一樣,沒對眼前的景象表達意見。
這裡就是聖母峰基地營嗎?
此刻並非攀登聖母峰的季節,營區冷清到不像有人會在這紮營。但從紀念碑上各式各樣的文字與意念,傳達著這裡確實是個夢想之地,是聖母峰征途的起點,更是我爬了整整8天山來到的終點。
明早,我會爬到更高的Kala Patthar山頂,但眼前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是為了來到這裡而出發。我們都為了那世界之巔的名號,從各個遠方慕名而來。
看著遠方一座座雪山,隱約被埋在霧裡,那冰冷而美的樣貌,我忽然想起宇宙人紀錄片中,最後在紀念碑貼上宇宙人貼紙的畫面。
我開始試圖找尋那張貼紙,反覆閱讀每個紀念碑上的留言。留言幾乎全是上個月,甚至也有前幾天留下的,但實在找不到更早以前留下的訊息。宇宙人是將近四年前的2014年來的,我在基地營附近晃了整整三圈,都找不著一丁點蹤跡。
無法與讓我來此的契機合影,難免感到有點失落,但人都真的來到這了,勢必是要拍照留念。
我拿出了夢想毛巾,對著鏡頭笑著。即使目標達成頓時一陣空虛,仍渴望給世界多一點正向。在冷得要命的基地營晃蕩,停留半個多小時後,才與澳洲大叔跟渡邊踏上歸途。
下午3點半,回到Gorakshep,與渡邊一起在外頭,用自己的炊具煮咖啡喝。在這愜意的此時,任務達成的成就感才緩緩湧上。喝完咖啡,我們回到大廳圍著火爐取暖,閒聊等著晚餐時間的到來。
晚餐點了雪巴燉,只因它在餐點中相對便宜,但一份仍要台幣180,其他餐點則平均在250~300左右。我與渡邊討論著明天清晨幾點出發,渡邊怕登頂之後太陽還沒探頭,在山頂乾等冷得要命,而我則擔心屆時太陽已照亮大地,我們卻沒抵達山頂,錯過了最好的時光。最後我們協商於清晨4點半起床出發。
今天晚上,比任何一天都顯得熱鬧,因為除了我們幾個零星的登山客,另外有個14人的美國團隊來爬山,他們雇用了5個雪巴人擔任嚮導與揹夫。而在下午剛回到山屋時,瞧見他們享用著山屋提供的付費點心與熱茶,也對他們的經濟餘裕,不免感到有點羨慕。
晚餐時,跟坐在一旁的外國人打招呼,才赫然發現是Daniel。腳程超快的他已經先走完Gorkyo的冰河支線,才來到Gorakshep,同樣走了8天,但他已比我多走了2天的路程,不愧是資深登山客。
在走完EBC後與他重逢,感覺很有始有終。Daniel推薦我冰湖支線真的很漂亮,但每天至少爬5小時山的健行生活,我已覺得非常足夠。若真要走冰湖支線,將需要再多花兩天才能下山,而冰湖段海拔也幾乎在4600~5400m之間,必須再多忍受兩天的嚴寒,也需要考量花費。
最後仍決定,明早登頂完就一路下山,因為回程也必須走上5天。在心裡頭下定決心後,我便隱約感覺到,比起明早就能登頂的興奮,明天就能下山逃離寒冷的欣喜,其實大上許多。
我與渡邊於9點前熄燈入睡。熄燈前,我準備著明天登頂要用的輕裝,為了一圓在山頂上泡茶的夢,最後還是帶了約3公斤的裝備,分別用隨身包與登頂包裝著。
我鑽進睡袋裡,由於腳趾頭實在太冷,我在睡袋裡把兩層羊毛襪脫下,用手搓揉著腳趾等寒意退去。睡前再上了一次廁所,然後重新一次剛剛的步驟,等全身終於慢慢溫暖起來後,才順利入睡。
在半睡半醒間,我再次走進了那片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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