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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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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来信 | 寫在昆池岩滑雪場

化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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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嗎?我曾經跟你一同登上瑞士的少女峰,一同經歷人生第一次看雪。
自拍

站著,於我,這是白紙中的一點鮮艷。

當我身穿搶眼的滑雪裝備,拿著雪杖置身白皚皚的滑雪道時,感到滿心歡喜。不是因為喜愛這項刺激的活動,而是身邊爆發出一陣陣笑聲,同行的孩子們樂開了花,玩雪球大戰、雪橇和滑雪板,揮動雙手大嚷:「雪呀!很喜歡雪!」家族旅行最欣慰之處不在於滿足自己,而是目睹疼愛的人一臉愉快。

沿著吊車線滑行下來,突然沒預兆吹來一陣山風,天空飄揚起白濛濛的小點,大自然應景的下了一場雪,為這個由LG集團打造、位於京畿道的人造滑雪場增添了幾分柔和。


親愛的筱:

還記得嗎?我曾經跟你一同登上瑞士的少女峰,一同經歷人生第一次看雪。

前一晚你坐立不安,擔心壞天氣會影響上雪山的行程。翌日僥倖搭上纜車,可是沿途醉人壯闊的豪景已被蓋上一層白茫茫,視線模糊。

抵達半山峰後,狂風包著雪片呼嘯打來,我倆的髮絲像群魔亂舞,惟有步步為營地走入山洞拍照。我緊緊抓著連衣帽子,護著耳朵,斷斷續續地聽到有人用英語催促下山。

原來纜車的工作人員眼見天色轉壞,為了安全起見準備停駛。

你一臉不甘,慣性地咬著唇不語,千里迢迢考量良久,你鋪排的雪山遊竟然就此泡湯?可是天氣預報,明天的天氣將會更惡劣。

那時,攝影機鏡頭下除了白色,也盡都是不同程度的白色,我的思想飄移開去,明白到為何登山滑雪的裝束大多是螢光顏色。

這時一個魁梧的身影由山洞外面闖進來,原來是另一位跟我們一樣遭遇的外藉遊客,他一邊高聲拖延工作人員,一邊偷笑著幫我們爭取分秒地合照,直到我們也感到暴風雪具有威脅性,三個人才狼狽地奔向纜車。


幾個姨甥由零開始學習,不消半小時,已能輕盈地在滑雪道上溜滑,展示了特強的運動細胞,隨後又興致勃勃地嚷著要去挑戰中級滑道。


筱,我和你的好勝心都不強。首次跟你碰撞,那是因為我們的英文名稱相同,最搞笑難堪的是英文老師在上第一堂時顯得混亂,她不停問:「你倆不如叫 W1和 W2吧?」我和你遙遙對望,無言。

你剛來的時候,由於身材高挑和一份超越同齡的淡定,很快成為班中焦點。你作為插班生懂分寸,低調客氣,只是你的一雙慧黠眸子出賣了你,加上一顆淚痣,你內裡靈巧像兔,特立獨行。

我記不起是什麼原因令我走入你的朋友圈,如果由英文名可以讀到個性,我們大抵都是安靜的人,不屑淌渾水。

然後離奇地,在齊集不了人馬之後,我們不只一次同遊中東和北歐。旅途上由你負責換幣、管錢和看地圖;我負責問路和拍照,從沒爭執。


因為風大,我抓不住一片完整的雪花,草木之花多五出,獨雪花六齣,在世上的雪花都是六邊形的,網上資料說由於雪晶相碰、黏合和結連在一起時,裡面的氫分子和氧分子相連,每次也必然會產生出這樣的化學結構。

想起我的同學緣淺,從幼兒園到大學,知心友都是一至兩人。相遇、黏合,然後又分開。


你鮮有提及家事,只是一次見你煩躁地不停打電話,擔心聯絡不上姐姐。你說爸爸腦子不好,昨天用爐子後忘了關掣,差點兒把房子燒了。我問你媽媽呢?你說家中只有爸爸和一個姐姐,僅此而已。

大學畢業後,你順利當上政府公務員,以極快姿態升任經理。在動植物公園的小徑上,你笑著向我走來,短髮信步躍起,眸子澄澈如水,彷彿早把蕪亂的往事洗擦過去,再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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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相見時,罩在婚紗之中你艷麗無比,但我想不到你會嫁給一個如此平凡的男人,直白點說,他明顯配不上你,我不禁聯想到《玫瑰的故事》。註冊完畢後,你移步到文化中心外,像是受不了男方的賓客群,連寒喧的表面功夫也省了,一路死命不放懷中的小愛犬,指揮手忙腳亂的外籍女攝影師,為你和牠不停地拍照,完全沒有半點叫喚新郎過來的意圖。

一眾長輩和新郎,就這樣被擱在一旁,還要擠出笑容,怕你生氣而惺惺作態:「她真的很疼愛小狗啊,不打緊,多拍點吧!」

後來,我收到你寄來的合照,相中的你是閉起雙眼的。也不奇怪,一來因為攝影師技術生疏,二來有八成時間都是用作拍攝你和小狗的沙龍,只可惜紀錄不了你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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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心祝願你始終獨具慧眼,感謝你曾經與我作伴,浪蕩同遊這地球。

雪花著地無聲,你也靜悄悄地在我生命中消失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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