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关于女权的争吵

艾德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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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我在朋友圈转发了剩余价值关于那不勒斯四部曲的播客预告,并附加了一句话“关于那不勒斯,可不可以停止只聊女权了?”

随即招来一个见过一两次面的女孩的回应:“但那不勒斯的确很女权。”

 

接下来,从你一言,我一语,最后的立场图穷匕见,我的观点最终来讲是先关注人,可以是女性,但不要用权力视角绑架我的视野,千篇一律,陈词滥调,湮灭艺术作品的价值,而女孩反复强调女人的性别差异,表示只要谈论女性,就无论如何都无法从性别从人这个整体概念中分割出去。我爽快拒绝回应,那女孩删了我的微信。

她的眼里像是涂了女性的烈火,容不下一丁点试图把她对于女性立场暂且搁置的可能。我痛恨她对于世界的理解,我也容不下总是围着自己的价值进行所有假设,对其它位面进行无条件打击的斗士们。

这一区别也就像是,她无条件删除了我,而我没有打算对她进行任何处理。一种根深蒂固的矛盾。

退一步。其实我并不在意这种争吵。每当我发类似的,含有个人强烈想法的朋友圈时,大约只有两三个人会点个赞,这一次,好歹有人可以辩论上几个回合,好歹,她是在意于我头脑中的想法的。然而我们必须争吵,崩裂,然后很快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中。除她之外,这条言论也就还有另外两个新认识的人点赞 - 谁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这像是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所包围,被沉默的冷漠和孤独所淹没。如果我发一张自拍,或者随便什么生活细节,那么立即会有几十个赞和各种回复。人们的好奇只是你现在长什么样子,你实际的生活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细节,你能够满足他们突如其来的对于想象的好奇心。没人能够屈尊理解你晦涩的想法,仿佛那只是微信的一粒灰尘而已。微信也就是如此了,如此不具备豆瓣那种人的要素。

再退一步我有时候会很惊讶于豆瓣上的广播那种裸露人性的尺度之大 - 那仿佛是艾泽拉斯大陆刚刚开放的秩序,每个人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无所顾忌的爱与恨,随意说出口的善意和谎言,心底的猥琐与警惕,反复的挣扎与困惑;那也似乎就是微博和人人的年代,人们喜欢在网上说些什么,表达些什么。现在的情况仿佛是,人们经过这许多年,从互联网青少年出落成了互联网中年,一方面谨慎小心自己的言辞,因为网络与现实已经重叠,另一方面似乎也明白了说那么多,写那么多,实际上于人生无益。就像韩寒等曾经聒噪过一个无悔时代的人,现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专注于自己的事。这是一种不可逆的社会迹象。

再再退一步。我将此事跟S简单谈论了一二,主要是倾诉一下我的想法和心情。S写了一段话回应我,有理有据,体面清晰,概念和说理都轻松地落在了纸面的现象之上。这在我们俩长久的聊天是罕见的。时常出现的情况是,我发送一大堆含糊但丰富的议论和叙述,她跳点似的回应或者诠释,我们聊天的质量完全取决于我的表达水平。而无疑,这一次她受过训练的回应,清楚地告知我,那些过去的表达都是糟糕的,像是一堆原石一样,粗糙混乱,确实有宝矿掩埋其中,但你是否有能力将它挖掘?于是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震慑了,它夺走了我的生气,甚至让我觉得这个关于女权的争吵根本就不值一提。

再再再退一步。我深思下去,发现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完全是兴之所至,即便写文也是一样,朝着欲望牵引的方向奔驰而去。那些清晰、有张有弛、切中和踏实,不是没有可能停留在我身上,而是必须以美的形式和节律被我的潜意识捕捉到,才可能出现在表达的空间里。这是一件极其困难和漫长的事,让一个不相干的外物的轮廓,逐渐融入脑子和行为之中。原来我是这样学习的,原来我如此迟钝和缓慢。它好像横亘在所有的事情上,每一件都令我困惑非常,难以行进。

这每退一步的变化和轨迹,也就是一次忠实的记录了。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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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牧自由职业者,艺术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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