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找不到的钥匙] 05

苏尧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在警安局工作的朋友。他从咖啡馆出来之后，立马就给汪子文发了一条短信：今晚有空吗？

意料之外的秒回：现在就有空。

苏尧疑惑，再次确认了今天的日期是周五没错，通常这时候警安局应当是格外繁忙。他在手机屏幕上迟疑地打着字：那“彼岸酒吧”见。

伊国东接太平洋，即使是位于全国最北的首都上阳，日落也分外的早，更别说是在冬季，基本下午3点就能看见远方的橘色夕阳。

苏尧踩着晚霞来到了“彼岸酒吧”，没想到汪子文竟然比他更早到。

“怎么回事？”苏尧坐到汪子文旁边，然后朝酒保要了一杯酒。汪子文说话时有些发闷，叹气道：“小尧啊，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被停职观察了。”

苏尧惊讶地回过头，看见汪子文不甘的身影隐在灯光下，他猜测是因为周之琛一事，果不其然，汪子文开口道：“我调查周之琛的时候被发现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

“我想要调周之琛的档案，”汪子文的视线落在桌面上，愤怒在他眼中点燃，“你猜怎么着？根本找不到！”

“找不到？去年的‘环球中心人质事件’不是一件大案吗？那……我爸妈的呢？”

“伯父伯母的倒是有，但周之琛的偏就找不到！后来我用了一些手段，让当时的档案室管理人之一的小刘说出了档案下落，他竟然说，周之琛的档案一经建立就被默默销毁了，至于是谁下的命令，他们这些苦逼社畜不敢说也不敢问。”

“周之琛……”苏尧皱眉，默念着这个名字，“我查过他的背景，可他们家真的毫无背景可言。父亲在他3岁时过世，母亲则经营着一家花店，要说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也只能说周之琛这个人是个天才，听说年仅15岁的他就开始接触概率论等高等数学，贝叶斯定理也能信手拈来，而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使得他突然对音乐产生兴趣，从此走上音乐道路不说，还一举成名。”

“贝叶斯定理……我记得你高中那会儿也懂这些？玩侦探游戏的时候算概率算得贼六，啧，你们这些天才真不给人留活路啦？”

“哈哈哈，我还以为这是很普通的事，所以看到周之琛被称作天才的时候吓了一跳呢。”苏尧欠扁地笑道，这可把汪子文惊掉了下巴。

“好了好了，”苏尧收敛了笑容，“回归正题，也就是说，上层有人竭力要隐瞒周之琛的真相。”

“对，那些从根底下就烂透了的上层，我呸！”汪子文狠狠地啐了一口水。

苏尧若有所思：“那么也就是说，那一场‘环球中心人质事件’极有可能本身就有问题。”他摇摇酒杯，听着里面的冰块撞击的声音，开口道，“但是我还是不明白，周之琛一个普通人究竟是怎么和警方上层扯上关系的……”

汪子文一副鬼知道的表情干了一杯酒。

“还有一个问题，哩河案的那具尸体，到底是谁的？”

“我没出那次的现场，但很明显上层对此也想敷衍了事糊弄过去。”汪子文耸耸肩，“只要一牵扯到周之琛，上层就开始晦暗不明，那个周之琛，到底是何许人也啊。”

“不过，那具尸体，真的是男尸吗？”

“哎？”汪子文惊讶地回头，“怎么这么说？”

“事实上，有人跟我告密，说死者很有可能是她的朋友。”

“为什么是跟你告密？”

“哈哈哈，涉及隐私，无可奉告。”

“切，好吧，所以你在怀疑那具尸体根本就是一具女尸？”

“不知道。”

苏尧的确不知道，目前只确定在他身边的“陆昊”并非真的陆昊，而至于真的陆昊去了哪里，莫欣媛的下落又是何处，以及“环球中心人质事件”的内幕到底是什么，最重要的是，他父母的死亡真相……不如说，苏尧只在意自己父母以及兄长的死因，然后复仇。只是很遗憾，在弄清楚这个之前，必须要解开其他所有的麻烦问题。只有当一条线穿过了所有的点时，才有可能绘制出一幅画。

周围人声嘈杂。汪子文看了看表，拍了拍脑门，说：“嗨呀，都这个点了，我该回去喽。可不能让老婆察觉出异样！小尧，拜！”

汪子文一说完就风一般的走掉了。苏尧笑了笑，心想汪子文还是老样子，从来没有变过。此时他一个人坐在吧台前，一个人琢磨案情，一个人续杯喝酒。

而早就认出了苏尧的酒保见状，趁着空隙，背着苏尧，拨通了电话。

“喂，烟姐，对，是我，这会儿苏尧在这里，嗯，是的，所以恐怕得需要你……”

1个小时之后。

陈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她一袭紧身黑衣，一头大波浪的褐色卷发也因为骑摩托时被风吹得很乱。陈烟一把将头盔放在吧台上，冲着里头的一个酒保喊道：“李哥！我来了！今天刚好有个病人就给耽误了，对了，人呢？”

被称作李哥的酒保名叫李明鑫，他转过身，无奈地指了指不远处的座位，说：“这里呢，人刚睡。”

苏尧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似乎是周遭的喧嚣将他包裹了起来。陈烟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拍了下他的脑门：“小子！给老娘起来！”

被陈烟拍醒的苏尧皱了皱眉，他今天也喝了很多酒，只不过出门忘记带烟，于是就用更多的烈酒来填补自己的烟瘾。但只有本人才知道，自己真正填补的是什么，是空虚。酒精的发酵冲得他上头，神志不清中断断续续似乎又看到了往昔的家人。

那样的光景无论何时都让他很迷恋。

苏尧缓缓抬头，脸烧红了半边天。他看见是陈烟，就立马咧嘴笑了：“烟姐……哥是不是也来了？”

陈烟蹙眉，突如其来的刺痛直击心脏。她叹了口气，闭着眼说：“对，你哥在家里等你呢，所以现在能走了吗？”

“嗯！”被酒精控制的苏尧变得很乖，笑得也很乖，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被陈烟一把扶住了。

“真是的，一身酒味。”

陈烟嘴上抱怨着，但心里也知道不能苛责些什么，她知道苏尧的病根，只不过在这个病根扩大之前，她想要制止这一切。

“对了，小李，我就先把摩托车放在这里了哈，明天再过来取，我现在打车回去。盯着别让摩托给人刮伤了！这可是废了我好大的劲才组装好的！”

“得了吧烟姐，需不需要我找两个保镖看着？”

“啧，就你嘴贫。”

在俩人斗嘴的时候，陈烟已经叫好了计程车，等回到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她扶着苏尧，按了苏家大门的指纹锁之后，然后一脚踹开，大喊：“真是的！累死老娘了！”

不过幸好这会儿苏尧睡得熟，否则要是张口就问他哥在哪里的话，有够她受的。

“哎哟，这是怎么了？少爷又喝酒啦？”

管家万哲祥见状，赶紧出来给陈烟搭把手。

于是两个人联合把苏尧放在了床上，万哲祥便出去做醒酒汤，一旁的陈烟在确定苏尧真的睡着之后，就开始若无其事地打开了他的床头柜。

——又出现了新开的安眠药，数量还不少。

陈烟知道，苏尧的病情又加重了。她是心理医生，曾在北太平洋东岸的契国留学，回国之后开了家私人诊所，不过她向苏尧隐瞒了自己的职业。

正当她打算仔细查看是哪一家诊所开的药的时候，却听到大门口有谁回来了。

“陆同学啊，你也回来了？”

“哈哈哈对，不过我等一下还有事要出去。对了，你刚刚说‘又’，是苏老师也回来了吗？”

“对啊，似乎是喝醉酒了，我正要去给他做醒酒汤呢。”

“苏老师经常这样吗？”

“从一年前之后才开始的……”

“这样啊，抽烟也是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发现茶几上竟然有烟灰缸，吓了我一跳呢。毕竟苏老师看上去温文尔雅谦谦君子，哈哈哈哈当然我还是很喜欢他的！”

“哎哟我懂，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别打趣我了万叔，对了，我赶时间，该走……嗯？”

陆昊正要上二楼去自己的房间取东西的时候，发现旋转楼梯上站着一个打扮高调的漂亮女人。

他和陈烟面面相觑，万哲祥赶紧在一旁解释道：“噢对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陈烟，苏尧的朋友；这是陆昊，苏尧的学生。”

“学生？”陈烟勾起好看的狐狸眼，明显一副不信的样子，“小尧会带学生回来？他什么时候这么通人情了？”

“哈哈哈……”万哲祥笑着糊弄了过去，然后转身继续去煮醒酒汤，陆昊则是颇有礼貌地向陈烟点头示意，然后开始上楼，木制楼梯哒哒地响，等陆昊经过陈烟的身旁时，闻到了好大一股酒味，愣道：“你送苏老师回来的？”

“对啊，不行吗？话说，你这家伙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苏家？”

陆昊笑了笑，话语里饱含言之不尽的暧昧缱绻：“因为我在追苏老师啊。”自从上次被万哲祥误会之后，他发现这个借口尤其好用。

“放狗屁。”陈烟哼了一声，“你以为骗得了一个俢心理学的？”

“我诚心可鉴，信不信随你！”

“你该不会和小尧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吧，”陈烟双手抱胸，倚在栏杆上，“小尧向来心冷，绝无可能把一个对他没益处的人放回家，所以要么是自己被人抓住了把柄，要么是双方达成了某种平等协议。”

“为什么不考虑前者？”

“哈？你是不是傻？他那种人，别把别人搞死就不错了。”

陆昊噗嗤一笑：“哈哈哈，苏老师这么可怕吗？好像更喜欢他了。”

“……”陈烟斜了他一眼，像看着一个傻子。

“算了，老娘我回家了。懒得理你们。”

“慢走不送～”

“别一副是这家主人的姿态跟我说话！”

“怎么，你是想当女主人吗？”

“哼，倒也不是不可以。”

“哎，看来我的情敌太多了。”

“别想那么多，”此时陈烟已经走到了门口，她转过头，哼声道，“虽然我对苏尧不感兴趣，但是如果你敢对他不利，老娘弄死你。”说完，还未等陆昊有所反应，陈烟就啪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陆昊耸了耸肩，然后就继续上楼，正当他开自己房门锁的时候，却被人突然从背后盘了上来。

一时间，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

苏尧环过他的腰，抱住了他，头埋在他后颈，然后黏黏糊糊地喊道：“哥……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