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湾（20）
第二十章
省立第八中学开学了。
德隆中学的牌子被摘了下来，挂上了崭新的校牌。
校长是省里重新任命的，名字叫黄天一，是省城一所中学的数学老师，被教育厅厅长看中，于是做工作安排他来八中担任校长。因为山高路远，黄天一开始没有答应，但是在厅里的几番请求之下，也只好顶着个教育救国的名头，来到了这块穷乡僻壤。
王冬云老师和谢小莹老师参加完农民讲学所活动，带着卢剑飞、叶挺、夏厉之三位同学，也及时回到了学校，众同学一见面，先是热情拥抱，一阵兴奋之后，才开始互相问好说话。
众人看王老师晒得黑黑的，像个农民的样子，都说变得不认识了，不过仔细一瞧，仍然不失知识分子的儒雅气质。谢小莹老师呢，却仍然是白白净净的，好像没有经过夏天似的。其他三位同学，不用说，都变得像个黑乌龟似的。
老师们都到齐了！数学老师程永、乐歌老师张承华、国文老师文元浩、历史老师史守礼、修身老师郭士夫、图画梅运来、物理老师廖智成、化学老师方泽民、地理老师李雪美，都来了，除了穆时济校长没有必要再来，就连文元浩主任也来了。
同学呢，也差不多到了。不过就在众人都互相清点人数的时候，佘耀华突然冒出了一句：“吴氏四姐妹没有到。”众人于是醒悟过来，原来正是这四姐妹没有到，才让他们觉得有所欠缺。闪亮的人物不到位，众人心中当然会产生空洞的感觉，即使不是有意的，也会产生这种感觉。
在教师聚餐会上，黄天一校长对众教师说：“各位同仁，明天就要正式上课了，请大家今天务必安排好住宿事宜，主要是几位新到的老师还不太熟悉这里的环境，请老教师帮忙指导一下。另外，我来这所学校之后，也听说了关于上学期的一些事情，现在我向大家表明一个态度，学校的正常教育教学活动，作为校长，我不会干涉，学校的办学目的应该是教人求真务实，或者如教育大纲所言，开启民智，强我国家。但是，我有一个请求，请大家千万不要直接参与地方政治，特别是干涉地方事务，一是我们的经费是地方提供，二是我们毕竟不是政治团体，我们只是一个学校而已，并且只是一所中学。如果要想参与社会改革，我建议大家辞掉教职，直接进入政府部门，那样会立竿见影。”
黄校长说完，众人只是对他微微一笑，既没有鼓掌响应，也没有表示不满，当然他的话也是句句在理，没有强人所难的地方，毕竟他是校长，这些话也应该归他说。文元浩看了看情势，马上举起酒杯，一边祝贺黄校长，一边表决心：“我们一定配合黄校长您，既宣传真理，又老老实实教书育人，不惹事生非。”
“文老师，根据我和乌嶂县教育局协商的结果，还是麻烦你担任训导主任一职，请你一定要协助我，一方面管好学生，一方面为各位先生做好服务工作。”
“那是，那是。”文元浩极力讨好道，他知道这是他给局长赵登科送礼之后的效果。
饭后，各位老师都去整理内务，王冬云和谢小莹也来到了宿舍，准备清扫宿舍。没想到他们的宿舍被一帮学生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同学们都坐在椅子上，床沿上，七倒八歪地聊着天，更让他俩惊讶的是，吴氏四姐妹居然也在其中。十来个同学，都是学习小组的骨干成员，看王老师夫妻俩回到宿舍，都站起来迎接。王老师和男同学一一打招呼，谢老师呢，则是把吴氏四姐妹紧紧抱着，不肯松手，好半天才激动地问道：“嘉嘉、馨儿、琳琳、雯雯，你们四个去哪里啦？放假那天都不声不响走了。”
“老师，我们可想你啦。”四姐妹甜甜地围着谢老师说道。
“我们也想你们啦。”旁边几个男同学对着四姐妹喊道。
一句话把四姐妹脸都说红了，还是吴可馨胆大，对着调皮的男同学说道：“鬼才想你们呢！”
王老师看着大家，突然高声地对大家说：“放假那天我是怎么说的？大家还记得么？”
“你说，也许我们根本不会解聘。”谢老师故意提醒大家。
“王老师你真是料事如神。”同学们都佩服地说着。
“这叫邪不压正。”夏厉之在旁边补充道。
“对，邪不压正。”众人都附和道。
同学们都高兴地说着暑假的见闻，吴氏四姐妹在一旁充当听众，不再发言。
“说说你们的见闻啊。”卢剑飞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对着四姐妹说道。
“我们四个，整天关在家里，没有出门半步。”吴雅琳忙用一句话搪塞过去。
王老师表示赞同她们的观点：“看你们四姐妹，都白白净净的，估计一天太阳都没有晒过，大家闺秀，管教得就是严喽。”
谢老师也附和道：“四个宝贝儿，一个暑假过去了，变得更加漂亮了。”
这句话真的把四人都讲得不好意思了，倒是老大吴雨嘉落落大方地说道：“谢老师，你比我们更漂亮。”
四姐妹本来就是人间尤物，过去又和德隆生活过一段时间，早就发育得圆圆满满。读了半年书，经过知识的洗礼，更加显得气质非凡，更何况在省城里呆了几个月，见了大世面，天天陪着老夫人看京剧，陪着夫人看西洋剧，还结识了不少豪门闺秀，那气度，那神情，简直让人一见就陡升爱意。
夜晚，王冬云和谢小莹躺在床上，回顾着整个暑假的实践活动。
“小莹，如果毛部长再次邀请我们参加他们的组织，你愿不愿陪我一起去呢？”
“我们不是已经做了两个多月的奉献么？”
“这我知道，我是看毛部长几番情真意切对挽留我们，想起来觉得对不起他的。”
“冬云，我觉得我们还是呆在学校里教书更好，这个世界已经够乱了，如果出去从事政治活动，就更无一天安宁之日。你难道不想陪我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么？”
“我怎么不想呢？可是这世界叫老百姓如何安宁呢？到处是饥荒，到处是战乱，到处是压迫和欺凌。”
“不管怎么样，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就好。”谢小莹说完，抱着他的先生，紧紧地依偎着。
“那好，我们就在学校里教书育人，培养更多的社会革新家。”
“冬云，你晒黑了，身上的气味更好闻了。”
“真的吗？小莹，你身上的气味也很好闻，一股淡淡的成熟女人特有香味。”
“冬云，我们要一个孩子吧，都结婚大半年了。”
“小莹，我们现在条件还不具备，等哪天我们回到城里，安顿好生活后，再做打算，好么？”
“人家喜欢孩子嘛。”谢小莹嘟起了小嘴撒娇。
王冬云转过身，轻轻地将嘴唇凑了上去。
…………
男生宿舍里，同学们难以抑制开学见面的兴奋，闹哄哄地说着话。倒是复式班的男生宿舍安静一点，汪知权和夏厉之这两位表兄弟躺在床上聊着暑假的事情。
“表哥，嫂嫂在家好么？”夏厉之问汪知权道。
汪知权二十三岁，大夏厉之一岁，前年就被父母逼着结了婚，但是由于不满意父母的包办婚姻，新婚第二天就离家出走，不辞而别，直到今天也不知道家里的那位是怎么过的。
“我根本没有回去。”
“那你去哪里了？你千万不要说你也去了农民讲学所。”夏厉之不怀好意地笑道。
“死鬼老弟，你以为只有你可以去讲学所，我真的也去了，不过不是你们那里。”
“那是哪里？”
“广东南海，那边闹革命闹得厉害。”
“你是谁介绍去的。”
“放假后我去拜访一位远房叔公，就是那个晚清进士卢老爷，以前跟你说过的。他有个学生，碰巧也来他家看望他，那学生正好从南海回来。我听他介绍了那边的情况就跟他过去了。”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就留在那边干大事啊。”
“马上就过去的，把这个学期学完，一毕业就过去。”
“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夏厉之急切地说。
“你家里困难多，你父母还等你帮忙撑起这个家呢，弟弟妹妹们也张着嘴望你回去，我和你不同，父母不需要我照顾。”
汪知权家境殷实，家里还雇有几个长工。可是夏厉之家就不行了，不仅父母身体不好，他又是老大，脚下还要四五个弟弟妹妹，日子过得很艰难。本来他已经二十二岁了，应该娶妻成家，只是他从小就到外面闯天下，不仅当过兵，还在省城读过一年中学，因此心里早就埋下了远大的志向。其实小的时候，他的家境也还是比较好的，只是随着父母身体不好，弟弟妹妹又陆陆续续地来到这个世界，才把这个家拖垮，以致于为了看病和糊口，家里的田地都被父母卖了好几块。
忠孝不能两全，这是埋在夏厉之心里最深处的想法。出身在这个变革的时代，自己却无动于衷，默默无闻一辈子，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时代。从某种意义上说，动乱的时代就是伟大的时代，那里面蕴含着全面变革的种种可能，它需要有人来推动，需要有人来呐喊，这样，整个时代才得以前进，得以革新。
毕业后，跟着表哥一起走！
第二天课余活动时间，吴雅琳到预科班去找她的三个姐妹，去教室一看，三人都不在，于是往宿舍走去。路过操练场时，迎面走过来一个男同学，望着她喊道：“甜甜妹妹，你好。”吴雅琳仔细一看，原来是滴滴，这个小个子男生，上学期经不起校长和主任的恐吓，早早地投了降，被同学们嘲笑了很久。
“你喊我什么来着？”吴雅琳好奇地问道。
“喊你甜甜妹妹。”滴滴回道。
“为啥这么喊？”
“同学们背着你都这么喊的，说你嘴唇很甜美，笑起来更迷人。”到底是个小子，年龄小，还没有开窍，可以在女同学面前童言无忌。
“真的吗？你也觉得？”吴雅琳一下子来了兴趣，追问了一句。
“我倒觉得吧，”滴滴卖了个关子说，“你笑一笑，我再做评价。”
“你耍滑头。”吴雨嘉看出了他的鬼主意，不过还是掩饰不住笑意。
“果然如此，一笑，嘴角微微一翘，真的好看。”滴滴说完又添加了一句，“甜甜妹妹，你们四姐妹都有外号呢。”
“哦，那她们三个呢？”
“吴雨嘉是秋波妹妹，吴可馨是嫣然妹妹，吴璟雯是黄莺妹妹。”
吴雅琳知道这几个外号都是取了她们各自的特征，老大眼神最迷人，老二笑容最迷人，老四声音最甜美。不过，看滴滴这个长不大的样子，吴雅琳倒是很想逗弄他一番，于是也跟滴滴打趣起来：“还这么多妹妹呀，滴滴，我也给你取个外号好不好？”
“给我娶外号？我的外号是滴滴啊。”
“再给你取一个嘛。”
“那你说，给我取个啥？”
“给你取个外号——”吴雅琳故意停顿了一下，“给你取外号叫‘号外’，好不？”
“号外？啥意思？”
“没意思，我走啦，你想吧。”
吴雅琳丢下他，就回到了宿舍，迎面见到老大，忙喊道：“秋波妹妹，你好。”
“秋波妹妹？老三你是不是也听那些一年级男生喊啦？”
“嗯，好听不？”
“刚一听特别不适应。”
“人家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吴可馨和吴璟雯从外面回来，听她们俩谈论外号，就说：“那些男生真的好讨厌哦，整天这么喊着。”
“谁叫我们特征明显呢。”吴雅琳笑道。
“谁叫我们长得漂亮呢。”吴雨嘉帮腔。
“漂亮，漂亮，就是漂亮惹的祸。”吴可馨却不以为然。
“是啊，没有这张脸蛋，我们四个就互不相识了。”吴雨嘉说道。
“我们现在也很好啊，反正知事老爷已经认我们做了女儿，我们也可以说获得了自由。”吴璟雯说道。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啰。”吴雅琳说道。
“不管怎么样，快活地活一天就算一天，我们能怎么样？”吴可馨无所谓地说。
“你们仨还想不想参加学习小组的活动啊？”吴雅琳突然问道。
“想啊。”三个预科班的姐妹高兴得蹦了起来。
“老三，你的文化最高，我们仨都只能是跟着瞎混。”老大吴雨嘉实话实说。
“老大，你这话错了，学习小组不全部是学习书本知识的，你们都知道，主要是学习做人的道理，深入了解这个社会的性质，这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文化知识，只要有一颗追求自由平等的心。”吴雅琳鼓励道。
“可是还是要认得几个字才行的，一般的文章要看得懂，才能理解那些道理的。”老四吴璟雯插话道。
“所以，你们俩快点读书识字啊，我都等不及了。”老二吴可馨替老大和老四着急，她虽然跟她俩一起分在预科班，但是她有点基础，能识一些字，经过一个学期的学习，她和她俩的距离越拉越大了。
“老大，老四，你们确实要努力才行，我给你们做个规定，好不好？这个学期你们的识字量要突破两千，好不好？”
“老三，两千怕不行，上中学最少的识字量是两千五。”吴可馨说道。
“慢慢来，你别急嘛，大不了再读一个预科班。”吴雅琳鼓劲道。
“老三，今后不去学习小组的时候，你就来宿舍教我们识字。”吴雨嘉说道。
“好，争取你们这学期顺利小学毕业。”吴雅琳笑道。
卢剑飞带着一群二年级的同学，来到王老师宿舍里规划这学期的学习活动。王老师说：“这学期学习小组改成读书会，好不好？老师们大多是从省城里来的，都带了不少的书，还有好多西洋经典图书。”
“好，就改成读书会，我们确实需要多读书。”卢剑飞赞同道。
“我这里有几本图书，你们几个来挑选一下。”王冬云老师说完就把装书的木箱子从床底下拉了出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从里面拿出一些书，挑选起来，卢剑飞选中了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叶挺选中了伏尔泰的《哲学通信》，董孝清选中了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和《爱弥儿》两本书，龙承志选中了洛克的《政府论》和达尔文的《物种起源》两本书。
王冬云老师建议道：“你们四人都是学习小组的组长，我建议你们在本小组传阅这些书，争取小组成员都能读到。”
“我们会想办法让小组成员轮流读的，”卢剑飞说道，“我们回去组织各小组读书吧。”
二年级共有二十几个加入了读书会，每小组有六七名同学。卢剑飞小组有七个成员，大家一商量，决定一边读一边传抄。这样，能读到书的人就越来越多，等一本书读完，就变成了七本书。从哪里去弄钱买纸呢？这对他们而言，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幸好吴雅琳也是本小组成员，她对卢剑飞说：“所有钱都由我来出，你们尽管去买纸。”
大家都知道她来自富豪家庭，这点钱对她来说不值一提，于是马上派同学去桑布镇文具店买笔记本，其他各组看卢剑飞组决定传抄图书，也觉得是个好主意，于是也都决定边阅读边传抄。
九月底，学校召开了民主生活会，共话学校管理。会上，黄天一校长提出建议，成立教工理事会，负责对学校的重大决策进行监督。王冬云老师建议道：“不如成立教工议事会，并赋予完全的监督权。”
黄校长之所以要成立一个理事会，是因为需要大家一起来共担学校管理的责任，免得出了事由他一人承担。他听王老师这么一建议，也觉得未为不可，这样一来，更可以把所有决策交给议事会，到时候学校行政只是个执行机构，这更可以不用承担决策的责任了。
在王老师的倡议下，教工议事会成立，大家都一致推举王冬云老师做会长，但是王老师却推荐廖智成老师来做会长，理由是自己还兼有学生课外辅导任务，抽不开身。大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选廖智成老师来领这个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现在的省立八中，有了校委会，还有议事会，一个负责行政，一个负责决策。黄天一校长乐得逍遥，他把具体事务又交给一名校工去跑腿，自己呢，一天到晚跟学生在一起，给他们补习数学。
秋天一晃就过去了，读书会的收获出乎王老师的意外，同学们一共传抄了整整五十六本书。王老师和谢老师决定拿出一部分薪水出来，再到省城去买书，作为奖励发给大家。
进入冬天之后，大家时不时看到有灾民无精打采地经过校门外的小路，看样子是外出讨饭去的。校门外的醯连河只剩下一涓细流，并且颜色深红，如同火山喷发的岩浆。
王老师喊来四个读书会小组长，对他们说：“咱们抽个时间去醯连河平原做一次调社会调查，看灾民的情况到底如何？”
龙承志听了这话，马上说道：“不用去了，找我调查就行了，我就是平原的人，我知道现在灾民的情况，我们家都快没有饭吃了。”龙承志是南苑乡的人，父亲是一名状师，家里原有不少的田地，只是因为土地新政，被迫出卖了一些，但是他家总归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家庭。
王老师听了这话，很沉重地说：“我们还是要一家一户去调查，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同学们立志改革社会，今天却不去实地了解社会，是万万不可的。”
“我们应该去的，”董孝清说道，“我的家虽然不在醯连河平原，但是这两年来，乌嶂县的各种革新，已经把我们家给革得越来越贫穷了。”
“就是，就是。”卢剑飞也插言道，“我们家早就在邻县买了地，不然也活不下去了。”
“我父亲的船运生意也越来越差了。”叶挺说道，“前几年都是十几条船连在一起出峡口，下南海，现在呢，我父亲都在家呆了半年了，只须我哥哥一人就打理完所有生意。”
这四位同学的家庭都是乌嶂县比较富裕的家庭，现如今都觉得活不下去了。王冬云老师预感到乌嶂县的普通民众更不好过，于是说道：“龙承志，这个休息天，你带我们去你们乡里走一走，我们不落你家，不在你家吃饭，只是去了解你们乡里的实际情况。”
“老师，你不要这么说，我们家虽然不如往昔，但是一顿饭还是能提供的。”龙承志辩驳道。
“不，我们都准备干粮，现在是困难时候，我们一定要体现我们做人的态度，对不对？”
“老师说得对，就算你家再富裕，我们也不能去，我们是去那些困难的灾民家里了解情况的。”叶挺也附和王老师的意见。
其实，王老师不仅没有打算去龙承志的家里，他还和谢老师商量，把一部分积蓄拿出来，到时候捐给那些非常困难的灾民。
吴雅琳知道读书会要去进行社会调查，她也渴望能出去了解社会，可是自己的身份又不允许自己随便跑出校门，怎么办呢？还是像上次那样，装着到寺庙里去给德隆许愿？可是这次也不去寺庙啊。如果——如果能和监视她们的人联系上，并且收买他，那不就完事大吉了吗？吴雅琳心里这样想着，可是怎样才能联系上那个神秘的人呢？并且监视她们的人是不是固定的，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监视她们的人是董瑞派出来的，这是毫无疑问的，因为她们的所有故事，都只有董瑞和德隆两人知道，或者说就是他们两人一手导演的。
她把自己的忧虑说给了姐妹们，姐妹们也跟着着急起来。吴可馨说道：“老三，这次你一个人出去，我们在学校里呆着，这样动静就少些，你就好蒙混过关。”
“我们现在连那双眼睛都没有发觉，怎么蒙混过关？”吴雅琳无奈地说。
“老三，我们学校门口有一家小卖部，里面的人我老觉得怪怪的，每次我去买东西，总是会特别地盯着我。该不会就是那个人吧？”吴雨嘉忽然有所醒悟。
“对，我也有这种感觉，上星期去买糖葫芦，那人盯着我看了好半天，还问我是吴家的老几。”吴璟雯也插了一句。
“我们周围的老师和同学都不可能监视我们，再说，监视我们的最好位置应该就是校门，所以小卖部老板有很大的嫌疑。”吴可馨补充说。
“我来去试探一下。”吴雅琳说完，就走了出去。
“你要小心啊。”其她三姐妹都叮嘱她。
吴雅琳边走边想道，不管派谁来监视我们，都不可能只是偶尔来一下学校，一定是个时时都能了解我们行踪的，也就是说，这个人一定是经常出现在学校里面或者周围的，并且校门这个位置，是最万无一失的，想到这里，吴雅琳几乎有了八成的把握。
来到校门旁的小卖部，吴雅琳装着买东西的样子，和里面的店主聊了起来，店主是一个老头子，大约六十多岁。吴雅琳仔细观看他，看不出有什么熟悉的地方来，并且，自从有了这所学校，这个人就一直开着这个店铺，也没觉得有不正常的地方。
“同学，你是吴家的老三吧？”老头子忽然问了一句。
“是谁派你来监视我们的？”吴雅琳突然问了一句让店主感到意外的话，她要以这种出其不备的方式，来试探老头子的表情变化，这就是吴雅琳的聪明之处。
果然，老头子一听到这句话，就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忙掩饰道：“谁监视你们？没有的事情。”
“你得了什么好处？你快说，不说，我回去就告诉父亲大人，说你为难我们，到时候小心把你腿给打残了。”
“小姐，请息怒，我可没有说你们半点坏话。”老头子终于原形毕露。
“那你说说你的来历，谁让你来这里的。”
“我说、我说，我原是一位轿夫，北垣乡人。因年龄大了，干不了这种力气活，只得在北垣乡街面上摆个地摊糊口。一天，有个人来找我，说他是邻县吴老爷家里的管家，吴老爷有四个千金大小姐在桑布镇读书，不放心她们的安全，想找个人盯着她们四人，如四个小姐有出校门或者是恋爱的情况，务必向他汇报，但是只一条，不要惊动了四位大小姐，她们的脾气很了得，免得她们知道了干脆回家闹情绪。”
“那个管家长得什么样子？”
“不满小姐你说，长得确实不怎么样，缩头缩尾的，弯着个腰，小眼睛老是忽闪忽闪的，一副不可琢磨的神色，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就被你父亲大人看上的。”
吴雅琳知道了，他就是董瑞，既然这样，一切都好办了，吴雅琳于是换了一副口气说：“老伯，你受了这差使，管家给了你多少钱啊？”
“大小姐，我对天发誓，没有收一分钱，只是被安排在这里做个买卖。管家老爷说了，这是他给打了招呼的，只允许我一人在校门口做买卖。”
“哦，我知道了，”吴雅琳将几个银元递了过去，“老伯，我父亲管我们几个很严，今后还请你多多美言，不过我们保证不会到处乱跑做坏事的。”
老头子看吴雅琳一下子给了他好几块大洋，顿时惊呆了，不敢接受，说：“大小姐，这太多了，我不敢接受。”
“老伯，你拿着吧，只要你不说我们的坏话。”
“我，我保证不说对小姐半点不利的话。”老头子心想，管他呢，自家父亲管自己女儿，我一个外人帮谁说话，都不为过。既然接受了大小姐的钱，那就帮大小姐说话，到时候万一坏了事，就说是大小姐强迫自己这么做的，那吴老爷又能怎样呢。
吴雅琳对老头子微笑了一下，就告辞了。
老头子心想道：“四个大小姐，怎么都这么勾魂呢？是哪个娘们这么会生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