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 戰雲密布的海峽、危機四伏的運河，從兩段歷史看台灣的命運

2021 年 9 月 7 日

今天《世界走走》想帶各位搭船出海，遊歷81年前的英吉利海峽與65年前的蘇伊士運河，再穿越戰雲密布的時空，迴望今日中國虎視眈眈的台灣海峽。

作者：閻紀宇
（原文發佈於2021年5月14日）

曾經，一道海峽讓希特勒納粹帝國卻步。今日，台灣海峽是否能讓「習近平帝國」知難而退？
曾經，一條運河拖垮了大英帝國。今日，台灣海峽是否正讓「美利堅帝國」面臨同樣的危機？

1956年蘇伊士運河危機，被擊毀的埃及陸軍戰車（Wikipedia / Public Domain）

拜中國「戰狼」張牙舞爪、搧風點火之賜，台灣近來躍升為「全世界最危險的地方，「台灣問題」成為國際社會顯學，今年又適逢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季辛吉密訪北京50周年，歷史與現實的唱和呼應令人浮想聯翩。「歷史不會重複，但是常常押韻。」這則警世名言據傳是美國文豪馬克吐溫的手筆。本文就來談談兩個有趣的「歷史韻腳」：「海峽」與「運河」。

「海峽」的英文常用「strait」，偶見「channel」，而台灣西側的台灣海峽（Taiwan Strait）與南側的巴士海峽（Bashi Channel）各用其一。不過近年台灣海峽形勢讓國際分析家聯想的是另一個Channel：分隔英國與歐陸的英吉利海峽（English Channel）。1940年，第二次世界大戰初期，這道海峽阻擋住納粹德國宰制全歐洲的野心。

「運河」的英文「canal」與「channel」同出一源，都指「狹窄的水道」，而「canal」特指「運輸用途的人工水道」。今年3月，全世界最重要的運河之一蘇伊士運河（Suez Canal），被敝國長榮海運的「長賜輪」阻斷航道，引發全球海運危機，也讓台灣大大「露臉」。不過本文要談的「蘇伊士運河危機」發生在1956年，危機引發戰爭，硝煙消散之後，「日不落帝國」從此日薄西山。

海獅行動──納粹德軍窺伺英吉利海峽

我們先前往1940年的英吉利海峽。近年各方對於中國武力犯台威脅的討論，焦點之一是解放軍有無能力跨越台灣海峽、進行登陸作戰。前白宮國家安全顧問麥克馬斯特（H. R. McMaster）與副顧問博明（Matt Pottinger），日前在一場對談中提到一個歷史先例：海獅行動（Operation Sea Lion）。

1940年夏天，希特勒躊躇滿志，他在前一年秋天入侵波蘭，那一年夏天佔領低地國（荷蘭、比利時、盧森堡）與法國，但西部戰線仍有一根巨大的芒刺：英國。希特勒其實很不願意對英國用兵，上上之策是與倫敦當局結盟，讓納粹德國專心對付東部戰線的蘇聯。

然而英國在邱吉爾首相領導之下堅持抗戰，希特勒只剩「以戰逼和」的選項：海軍封鎖、空軍轟炸，如果英國還是不肯屈膝，「海獅行動」將讓德國大軍長驅直入。1940年6月，希特勒下令國防軍最高統帥部著手擬定作戰計畫；英吉利海峽最窄處只有34公里（台灣海峽是130公里），跨海登陸戰似乎不是天方夜譚。

軍事史家：解放軍跨海登陸戰也將面臨險峻難關

希特勒的軍事才能遠不如拿破崙；拿破崙在19世紀做不到的事，希特勒在20世紀也做不到。當時德國海軍的實力無法抗衡英國皇家海軍，德國空軍在「不列顛戰役」只能與英國皇家空軍戰成慘烈的平手。換言之，面對英吉利海峽，德軍既無制海權也無制空權；既難以防禦地主國的猛烈阻擊，也無法確保人員與物資的運補。

其實德國海軍、空軍從一開始就對「海獅行動」興趣缺缺，希特勒雖然下令擬定作戰計畫，但也展現難得的自制，一直強調這項行動是「最後手段」，政治宣傳作用居多。另一方面，邱吉爾也「七分政治，三分軍事」，利用納粹入侵威脅來強化英國民眾備戰意志，並不認為希特勒會自尋死路。

納粹帝國過不了英吉利海峽，習近平帝國過得了台灣海峽嗎？身為退役陸軍三星中將、軍事史專家的麥克馬斯特以古鑑今，認為解放軍的跨海登陸戰將面臨險峻難關，難度不下於81年前的納粹德軍。但台灣必須透過軍事改革加強不對稱戰力，尤其是長程監控與偵察、與精準武器系統搭配的雷達、反艦飛彈、多層次先進防空系統，藉由拒止（denial）來達成嚇阻。

如果解放軍仿效不列顛戰役期間的德國空軍，對台灣狂轟濫炸，連平民目標也不放過呢？曾在32歲「高齡」成軍的博明認為，這種作法反而會激發台灣民眾的戰鬥意志，也讓美國、日本等關鍵國家同仇敵愾。博明進一步建議台灣政府恢復徵兵制，向以色列、新加坡等同一類型的國家看齊。

「台灣危機可能代表美利堅帝國走上末路」

麥克馬斯特與博明在訪談中提到英國史學家佛格森（Niall Ferguson）今年3月發表的〈台灣危機可能代表美利堅帝國走上末路〉一文，佛格森寫道：「台灣之於美利堅帝國，可能會像1956年的蘇伊士運河之於大英帝國，帝國雄獅被揭露為紙老虎。美國一旦失去台灣，亞洲各國會認定美國不再擁有主宰優勢……這將是美國的蘇伊士運河。」

1869年通航的蘇伊士運河位於埃及，但埃及要到二戰之後才完全獨立，運河也長期由英國、法國共同掌控的「蘇伊士運河公司」管理。1956年7月情勢丕變，埃及總統納瑟（Gamal Abdel Nasser）宣布將運河收歸國有，直接槓上英法兩大強權。對此，阿拉伯世界為此歡欣鼓舞，倫敦與巴黎當局卻氣急敗壞，亟欲奪回運河掌控權，而且從一開始就準備軍事介入。

埃及總統納瑟（中）主持蘇伊士運河重新開放典禮（Wikipedia / CC BY-SA 4.0）

但納瑟立場強硬，美國不支持動武，於是英法找上中東新興強權以色列。10月29日，以色列傘兵空降運河東側的西奈半島。30日，英法對埃、以兩國發布最後通牒，隔天開始轟炸埃及機場。11月5日，英法傘兵空降運河北端，納瑟鑿沉40多艘船隻堵塞航道。

英、法、以的入侵行動在軍事上非常成功，在政治上卻是一場災難，伊斯蘭世界當然是大加撻伐，美國與蘇聯兩大強權也強烈反對。蘇聯揚言要出兵為埃及助陣，美國擔心第三次世界大戰因此爆發，祭出「金融武器」壓迫財政岌岌可危的英國。11月6日，英國宣布停火並撤軍，法國與以色列只能跟進。納瑟成為阿拉伯世界的英雄，灰頭土臉的英國首相伊登（Anthony Eden）2個月後辭職，大英帝國從此降格為「中等強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