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隔离日记 | 我的邻居生病了
这几日时常听到隔壁邻居咳嗽,非常剧烈的干咳,很像新冠症状。
我们的单人公寓缩在一栋旧的维多利亚式排屋里,俄国房东为了赚钱,将原本两个公寓的格局改建成五个。我俩的房间都在底楼,紧挨着,大门是公用的,一进来先是我的房门,往里走两步,就是她的。
邻居养了一只狗,两只猫,其中一只花猫喜欢在午后跑来挠我卧室的窗户。
之前有一晚夜归,喝多了,下出租的时候掉了钱包。第二日早上醒来,门缝里塞了一张纸条,第一句话就是大写的「DON'T PANIC!」,原来钱包被邻居捡到了,夜里敲门无人应,只能叫我早晨醒来后去她那儿拿。
那真真是一次羞愧的经历,穿着晨袍,顶着宿醉敲开她家的房门,她养的大黑狗窜出来,往我身上蹭。
老房子隔音不好,墙和天花板形同虚设,楼上的人步子踏得大了一点,隔壁的人打个喷嚏,都听得一清二楚。
上周开始在家里工作,听到一些白天才有的动静。房东带着人来,与邻居大吵一架,指责她半年没交房租,又无视律师函,勒令她明天中午12点前必须搬走。
房东把门敲得砰砰响,邻居死也不开。
「我正在隔离,不能见人!」她大声喊道。
当时心里还纳闷,现在人人都在家隔离,难道还能以此为藉口逃避交租?
第二天,房东没有再来,邻居也没有被赶走,也许已私下达成了和解。
倒是她的干咳,一日比一日剧烈,尤其是在夜里。联系起那天她不肯开门,说自己正在隔离当中,又想起她曾告诉我自己是哪里人,忽然意识到她说的隔离是Quarantine,不是Self-isolation。
于是赶紧写了一张纸条,问她身体如何,是否需要帮助。像她当初捡到我钱包时那样,从门缝底下塞了进去。没过多久,邻居打来电话,我们简单聊了一下,她说自己大概率是感染了Covid-19。
她听起来也像,除咳嗽以外,喉咙沙哑,呼吸也有一些短促,目前应是按照官方建议,在症状出现的前七天,先进行居家隔离。「我非常害怕。」她在电话里说。
疫情爆发,医疗资源一日比一日紧张,远离家乡独居在大都市的人,即使健康,也难免心慌,更何况像邻居这样的高度疑似感染者。
嘱咐她,如果需要采购、打电话叫医生等等,尽管开声,我们住得近,帮忙总归会快一点。
后来想了想,又把之前囤的罐头、干粮拿出来一部分,还有多出来的一些口罩,用纸袋子装好,放到她房间门口。
回来以后,循例用酒精消毒钥匙、门把手,打开水龙头仔细洗手,唱两遍生日歌。
三月,正好开春了。英国全线封锁,公司停工,商铺关门,非必要情况不得出门,两人以上聚会视作违法。伦敦的春天有被低估的美丽,此时海德公园的樱花应该开好了,公寓门口的行道树,也会冒出满树白色花朵。我和邻居,不得不呆在家里,应当会错过整个花期。
鲍里斯说,如果全国人遵守规定,疫情将在12周内得到控制。
邻居是意大利人。我是中国人。
我们一起在北伦敦的旧房子里,等夏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