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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羊與蛾【愛沙尼亞-塔林】基輔歌劇院不在基輔，奧斯陸機場不在奧斯陸

陳賽門

2020 年 9 月 7 日

即便是夏天的愛沙尼亞首府，氣溫也只有20度左右，快要晚上八點，天依然亮著。十點半才天黑的高緯度國家，穿著薄上衣被海風吹得打哆嗦的白羊與蛾造訪了這個東歐與北歐交界的國度。

『你知道《天能 TENET》上映前後，哪個國家的人搜尋這部片的熱度最高嗎？』散步離開塔林舊城區的路上，蛾問。

「嗯？美國吧？不就是一部老美好萊塢片？」白羊步出城堡般的舊城區大門，跟著蛾往稀疏寂寥的城外走去，路面電車零零落落地運行著。

『美國還沒在第一波上映名單裡呢，』蛾接著說，『是愛沙尼亞，Google Trends顯示他們的搜尋熱度是別的國家的兩倍以上。』

「我記得電影裡壓根沒提到愛沙尼亞啊，基輔倒是提了不少次，開頭炸掉基輔歌劇院那幕很屌欸。」白羊略知導演諾蘭不愛靠特效拍片，「但就不知道製片去哪裡生來這麼一個漂亮的歌劇院給諾蘭炸就是了。」

source: The Secrets of Tenet: Inside Christopher Nolan's Quantum Cold War by James Mottram

『那不是歌劇院、也不在基輔、甚至也不漂亮，那是愛沙尼亞首都塔林的一個廢棄展演廳Linnahall。』蛾對著大概已經猜到要走向何處的白羊繼續說道，『1980年的莫斯科奧運，愛沙尼亞還屬於未解體的蘇聯，主辦城市莫斯科因為不靠海，所以在靠海的愛沙尼亞首都塔林海邊蓋了個列寧文化體育中心，就是等等你會看到的Linnahall。』

「難怪漂亮的舊城區你待沒多久，老要拉著我往沒啥人的海邊走。」白羊一路上只看到零星幾棟玻璃帷幕現代矮樓，然後一個轉角望去，遠遠地，他看到了Linnahall野獸派風格般，雄偉但蠻橫不經修飾的混凝土階梯。

『在諾蘭來拍電影前，這裡已經荒廢十年了。為了拍電影，劇組重新架設了內部的座椅、舞台、玻璃窗、大門。』建築物是封閉的，蛾只能在外頭回憶電影開場的片段畫面，不時對照著劇照。

「很難想像他們是怎樣處理掉那些塗鴉的，根本廢墟嘛這裡。」白羊沿著偌大的建築物繞圈走著，「但在電影上看起來真的就像個美輪美奐的音樂廳。」

『先把廢墟重新整修好，然後再炸下去，電影工業的GDP就是這樣來的。』

Warner Bros. Pictures 《TENET- Behind the Scenes Exclusive》

「不過大概也是原本荒廢的東西所以炸起來比較不心疼，我看他們就不敢去挑雪梨歌劇院來炸。」白羊嘖嘖道。

『如果諾蘭想的話，我覺得雪梨市政府應該蠻樂意提供給他拍看看的。』蛾信誓旦旦地說，『只要他們不要把歌劇院給燒了。』

「但我不懂為什麼非得把這樣一個混凝土建物搞成歌劇院來拍，找個足球場還是電影院不是省事許多嗎？」

『還真的沒辦法，因為薩托矩陣五個字的其中之一就是OPERA，諾蘭讓矩陣這五個字在電影裡都構成某個元素存在，其中當然包括了TENET最重要的這個字。』

「薩托矩陣又是什麼鬼？」

『SATOR、AREPO、TENET、OPERA、ROTAS，這五個拉丁字依序排列後，從上下左右無論哪個方向閱讀，都一樣是這五個字。』蛾找了維基百科上的圖片，『Sator就是那個大反派的名字；Arepo是幫女配角Kat偽造名畫的偷情對象名字；Tenet不用說是片名；Opera是歌劇院；Rotas則是機場自由港保全公司的名字。』

「欸這蠻酷的，諾蘭這人老愛這種冷僻的小把戲。」羊看著寫在紙上的五個拉丁單字正反讀著，「順讀逆讀都成立，這不就是電影的核心概念嗎。」

『所以才說非得有個場景是歌劇院不可。』蛾說。『但其實這部片還有第二個歌劇院場景就是了。』

「還有？該不會真的是雪梨歌劇院吧。」

『你看海報左下角，這真的是貨真價實的歌劇院了，奧斯陸歌劇院。』蛾在手機上打開海報圖片，指著說。『還有最常見的那張海報，男主角身旁混凝土加上一小角玻璃牆的那棟，也都是同一棟。』

「諾蘭真的很怕大家沒有catch到Opera這個元素對吧，一棟歌劇院你沒發現，那我就給你兩棟。」

『這棟歌劇院他們就不敢炸了，只讓兩個主角站在屋頂上會面順便耍帥一番。』蛾滑著網路上的圖片，『一個是荒廢幾十年的混凝土、一個是閃耀白皙的大理石，命運差真多。』

「的確。」白羊點頭，「不過他們炸了奧斯陸機場不是嗎？那幕也是驚心動魄，聽說是拿真的747飛機去撞建築物呢。」

『747是真的，不過那個機場也不是奧斯陸機場，是好萊塢附近的南加利福尼亞後勤機場喔。』做過功課的蛾得意地笑著說。

「基輔歌劇院不在基輔，奧斯陸機場不在奧斯陸。哼。」

『從以前課本上讀到愛沙尼亞，一般人大概就只知道他們是波羅的海三小國對吧。』離開Linnahall，驅車往東的高速公路上，蛾說。

「還有拉脫維亞跟立陶宛，偶爾看看國際籃球賽會看到這些國家的名字，東歐很多高個長人的樣子。」如同一般人，白羊實在對這三個國家沒有太多印象。

『不過其實愛沙尼亞覺得自己不是東歐，也不願意被歸類在容易跟俄羅斯牽連上的波羅的海三小國，他們覺得自己屬於北歐。』

「東歐或北歐其實也沒個明確定義對吧，是在堅持什麼？」白羊不解。

『大概就是一般人聽到東歐就想到戰亂、蘇聯、共產主義等等，好像都不是太正面的印象。但其實愛沙尼亞各項經濟數據都遠遠領先於其他前東歐共產國家。』蛾說，『而確實他的地理位置也跟北歐只有一海之隔，從剛剛的Linnahall旁邊的碼頭就有渡輪到芬蘭首都赫爾辛基了，只要三小時，也不算太遠。』

「啊，就像宜蘭人常常說自己是北台灣，不是東台灣這樣齁。」白羊得意地做了個比喻。

『宜蘭明明不是北台灣也不是東台灣，人家屬於東北。』出身宜蘭的蛾最討厭被說台北後花園，『不過愛沙尼亞人是認真的，他們有政府官員曾經提出說要改國旗，把國旗改成跟北歐國家一樣的十字旗概念。還有高官說：愛沙尼亞的結尾「尼亞」聽起來太東歐了，會讓人想到阿爾巴尼亞、羅馬尼亞之類的國家。應該要把英文國名改為「愛沙蘭 Est-land」，這樣聽起來比較像芬蘭還是英格蘭，先進多了。』

「靠盃，這荒謬到有點不像真的了。」白羊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