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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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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紙杯上的細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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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為了清楚表達而進行的沙盤推演和來回推敲,最後還能剩下多少。

在兩個紙杯之間綁上細線,是聲波傳遞科學實驗的初階版本。說是陽春也對,意思差不多。能量透過自己以外的介質,讓人聽見心跳和喃喃自語以外的聲音。雖然它們通常沒有什麼聲音,除非剛好特別認真運動,或是無意間想事情想得太大聲。

只要是振動產生的聲波都算在範圍裡,無論是不是能被理解的語言、能被辨認的意義、能被感知的頻率、能被識別的音量,無論在消失之前能不能被接收到。雖然文字的波形對應的其實並非聽覺,而是直接傳進心裡。

細線延伸著直到看不見的遠方,與抓不住的關係錯身而過,乘著大數據的風越過未知,像是蒲公英的種子,差別在於落地通常不會生根。

飄盪著抵達或是沒有抵達,有人或是沒有人的座標,會被聽見或是不會被聽見,會被聽懂或是不會被聽懂。握在手裡的紙杯傳來細碎的模糊聲響,斷斷續續的窸窸窣窣,隱隱約約的嘰嘰喳喳,帶著雜音的收訊不良,持續干擾爭奪著覆蓋訊號。

從某處過來的是如此,從這裡出發的是否也是相同狀況,那些為了清楚表達而進行的沙盤推演和來回推敲,最後還能剩下多少。毫無辦法地全憑運氣,只能虔誠地祈求保佑。甚至​沒有對講機的旋鈕可以聊勝於無地調整頻道,再挫敗地表示自己已經盡力。

像是對著樹洞大喊,將千言萬語倒進寂寥的深淵,凝視著永遠填不滿也過不去的懸崖,黑洞將回音吞噬殆盡,殘餘的波形是靜止的水平線。沒有對話的獨白找不到共鳴,沉默是因為彷彿開口說話就會覺得孤單,於是不再做認為無用的事,不再發出聲音。

欲言又止地重複吞下如鯁在喉的一千個空白,假裝心裡從來沒有散落著支離破碎的隻字片語。哪怕是有也不能被發現,必須把這些期待變得透明,才不會因此受傷。伸手把紙杯擺得越遠越好,再把鴕鳥的自己埋在相反的方向。

線交織成網,至於這個網是接住還是困住,這些線是保命的安全繩索還是控制的木偶提繩、是被扎實地綑在腰間還是期待地繫在小指、是被隨意地放著還是無情地棄置,都因人而異,因線這端的我而異,因線那端的誰而異。

這端是自己,那端是自己以外,這端即使掏心掏肺,那端可以毫不在意,反之亦然,畢竟是身外之物,沒有哪條路線保證完整抵達和確定簽收。能被聽見的都是感謝,就算摻點雜質都實屬正常,路上難免飛沙走石,沒有遇到惡意扭曲都算是善良。

超越等比級數成長的洪流,填滿這個極度充足又極度匱乏的世界,資源和訊息都是越純粹的越珍貴,逐漸貴得可能負擔不起也開始不敢想像,同時意識到必須重視珍惜和小心收藏,包括但不限於陽光、空氣、水、人與人之間的聯繫。

Photo by Bonnie Kittle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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