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形色色的老師:謝謝你們
幼稚園的老師我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姓傅,有一張園遊會的時候我跟她的合照,她笑起來很像五六零年代的明星,或許是因為那一頭燙捲的頭髮;那個年代的女人都燙那種頭髮,我媽也是,而我則是燙壞了的捲髮,然後瀏海總是蓋著眼睛。
我幼稚園好像是一個不省心的孩子,常常忘記老師交代的事,常常沒趕上校車,常常忘記是該穿制服還是該穿便服,就連家長聯絡簿也常常忘記給家長簽,但好像我也沒怎麼受到老師的責罵,或是我連被老師責罵也常常忘記?
國小的時候有三位班導師,名字我都記得,中年級的導師還是我們教會的阿姨,那時候我們教會的家長們好像還使了一些力,讓好幾個我們一起長大的孩子都分在她的班上。但印象最深刻的是高年級的連老師,前年我們班意外地辦成了一場穿越廿四年的同學會,找了連老師來,當年第一次帶高年級班,初出茅廬的年輕教師,藤條和鐵的紀律使得順手,但同時也有她小女人的柔情和愛的教育,同學會那天由當年被打得最凶的同學口中說出來,竟讓大家都差點紅了眼眶。同學說當時他父母都忙著工作,沒在管他,一天連老師注意到他褲子破洞,趁著午休時帶他去市場買了新褲子送他,這件事情當時沒有人知道,就連同學現在說出來連老師自己都不記得了,但那個同學說「當時我覺得好溫暖,雖然老師每天打我還是打得很兇 ,但我從那之後就很甘願。現在想起來我也很感謝她當年對我的管教,不然我可能會走歪。」
那天連老師害羞地笑著,頻頻跟我們道歉,說當年她年輕不懂事,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帶我們,甚至有想過帶完我們就不要再當老師,可是就是因為我們,讓她也有很多學習,所以在帶完我們之後開始了在職進修,決定了研究方向,後來她繼續鑽研教育心理,也在很多研討會上佔有一席之地。那次同學會,變成了一場互謝大會,我們感謝老師當年的付出,老師感謝我們的接納。
國中的班導教數學,我數學不錯,但國文更好。從國一下開始到國三上,我被班上女生排擠,國二時的國文陳老師是我心靈寄託的對象,她的板書寫的工整娟秀,補充的資料非常豐富,我從她那裡學會了怎麼讀古文,怎麼分辨詞性,而且是用英文的寫法,“n.”代表名詞,“v.”代表動詞,到現在我都還可以想得起來她的筆跡。那時候我幾乎一下課就往教師辦公室跑,也不是纏著她什麼,就是不想待在教室裡;有一天她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她知道我心裡可能壓力很大,但是我還是應該要跟我的同學們培養關係,碰到困難要去面對,而不是逃避,她希望我做一個勇敢的人(寫到這邊,我突然淚流滿面了怎麼回事,可能當時的我覺得每天去上學就已經很勇敢了吧),而且她其實也擔心我太常去找她,反而更被同學們討厭。那之後我好像就漸漸不去辦公室找她了,可能有點惱羞吧,在那樣孤單的時刻,覺得可以抓住的浮木卻把你推開,還要你回身面對巨大的黑暗,簡直就是維特的絕望啊。但我也的確度過了那段日子,考上心中的第一志願,順利地離開那個場景了。或許當時她是用心良苦地激將我,也或許只是覺得我煩,但就是推了我一把,而且是向前的方向,現在想起來,也是很感謝她。
上了高中我就開始努力玩,第一次段考發現我不再有成績優勢之後更是放飛自我,再也不以好學生自居了(aka沒在唸書),因此高中的老師現在我都只有模糊的印象。比較記得的就是有兩個國中部升上來的英文老師跟數學老師,被我們寫信給教務長換掉了。英文老師是女的比較脆弱,在最後一次上課時上淚灑當場,有簽連署信的同學們都低著頭不敢看,我忘記我有沒有簽了,但我可以感受到英文老師當時的傷心和難過,我覺得我們好像做錯了,雖然她被我們詬病的就是叫我們買文法書自己看,出很多像國中英文考卷的練習題給我們寫,說鼓勵我們用英文跟她對話,但是她卻聽不懂從美國遊學回來的同學說的英文(其實我也聽不懂),那些行為在當時,可能就是入不了我們這些眼高於頂的黃毛丫頭的眼吧。但其實當時我們沒想到,我們以為的高並不是高,只是自以為高而已,現在想起來真是感傷。
一路玩到了大學,原本從不染髮的我一次突然染成金髮,又是熱舞社社長,就成了老師眼中一個顯眼的標的,點名一定得到,但每課必睡(早八的課有「入睡順序」,我大概是第三到四名),雖然也有老師說「與其你們在課堂上打瞌睡,寧願你們在宿舍安心地睡」,即使如此,我也一定會從被窩裏面爬出來去點名,但或許是老師們對我印象比較深,而我對老師就沒什麼印象了。
(我大二進實驗室,到大四上交畢業論文,給指導教授簽核的時候,他居然還以為我是大二的summer生,該說老師太少進實驗室,還是我看起來太young?)
大學畢業以後,我沒有繼續升學,就出社會工作至今。有時候真的很懷念學生時代,求學時期雖然也經歷過課業壓力、霸凌、迷惘什麼的,但學生生活還是最單純無憂的啊,比起成年人的生活,實在是輕鬆多了。可惜感受也是一種比較值,我們到了現在才能知道,當時想快點過去的時間,應該不要太快過去才好。一眨眼就走到了現在,對於曾經相遇過的老師們,謝謝你們,希望你們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