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历史版本和 IPFS 入口查阅区,回到作品页
賈瑰
IPFS 指纹 这是什么

作品指纹

七日書II|01不再有關係的「家鄉」

賈瑰
·
·
我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回去時,在路上會見到人賣原條甘蔗,而人們會隨街吃蔗(不是喝蔗汁),街邊會有人們吃蔗留下的蔗渣。那些新鮮甘蔗的香氣,混合著蔗渣輕微腐敗的味道,就是我對那裡的第一個記憶。
generated by canvas

談到我的家鄉。

對我父母而言,我的家鄉也許應該是我父親的老家——那個對我來說既陌生又有回憶的地方。

我父親年青時到了我現在居住的地方生活,結識了我母親,並生下我與弟弟。我猜也許是怕麻煩,所以我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是自己回鄉的。到我們長大了一點後,他才把我們帶回老家探親,通常是新年。

我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回去時,在路上會見到人賣原條甘蔗,而人們會隨街吃蔗(不是喝蔗汁),街邊會有人們吃蔗隨便吐出的蔗渣。那些新鮮甘蔗的香氣,混合著蔗渣輕微腐敗的味道,就是我對那裡的第一個記憶。

我父親在老家是長輩排第行第三的,也算是有點地位,在村中很多也認識他。我對那裡的印像就是父親四圍去串門與不同的「兄弟」吹水聊天,那是在我眼中他少有的快樂時光。

對小時候的我而言,由於父親相對遲婚,我們在同輩中是年紀最小的,去到那裡好像就是跟著一批哥哥姐姐那樣。他們對我們很好,可是總有點年紀上的隔閡。年紀再大一點時,我更感受到大家看事物的方法是相當不同的。當我知道那種差異時,本來話不多的我就更少話了。

對那裡最深刻印像的一件事是,在準備考大學的那年春節,我跟著父母回鄉,住在父親的三層獨立屋中。我刻意選了三樓,把要溫習的書都放在桌子上,每天都在練習微積分和統計學的題目。在那裡,最煩人的只是父親與親友談天時的聲浪和春節時常有的爆竹聲,但我住三樓,聲浪已減低不少。真的吵,我會用耳機聽音樂,那就真的把自己與外界隔絕了。累了就走上天台看看四周的天與地,看著那些四周跑的小孩子,遠處剛燒完的爆竹煙,旁邊某個親戚家在煮飯,某個親戚自另一條村回來了……完全是那種我看書才會看到的鄉村人間煙火風光。

自少在小單位生活,在那裡是我首次感受到住獨立屋的感受。地方是大,但我不喜歡,因為一出門就要開始與人social。我覺得這種小鄉村生活很煩人。我就是想不理任何人走在街上,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在那時,我明白,自己是一個妥妥的城市人,欣賞不了鄉村的「人情」(八卦?)。

春節回去時,總是三不五時要去某房長輩家中聚餐,我最記得在最高輩份長輩家中每年都會舉行的午膳,有三大桌人,那些餸都是該房長輩(在小輩協助下)煮的。當時我是驚為天人——怎樣一個人煮三十多四十人的飯餸呢。那不是要一星期前開始準備嗎?

年紀漸長,就開始有人問關於戀愛婚姻的問題——我想大家都經歷過吧?對我而言,我的對策是——不再回鄉。不回去,不單單是因為那些煩人的問題,也是因為我父親那幢獨立屋不再可以讓我們回去住,如果我們回去也只可以在親戚家寄住,實在太麻煩。於是我父母就改為即日來回,見一見那些親友就算。那些親友,對我而言只是生物上有聯繫的人,但在現實生活中,我與他們的關係比舊同學還要疏遠很多。在難得放假的日子,我情願在自己的家息,也不願舟車勞頓去見一些與我無甚關係的親戚,回答一些我不想被問的問題。被父母碎碎唸了幾年以後,他們也放棄了唸我,自動當我缺席。

對上一次回去是我結婚後的那年春節,把伴侶帶回去給長輩們看,讓他們知道我已成婚。那裡改變了不少,更繁華,更多外來人,而長輩們也老了很多。

發生了很多事之後的今天,我已決定如非必要,我不會再回去。

現在,街邊依然有垃圾,卻已沒有路上的甘蔗檔口(和蔗渣),也許大家要買都會去超市買了吧?

不過,那已和我沒有關係了。

CC BY-NC-ND 4.0 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