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美人蛇

实际上那个红极一时的孙丽坤是个国际大破鞋。她过去叫一个翻译帮她写信给她的捷克姘头，说她跟他的“情谊之花永远盛开不谢”；她和他“天涯若比邻”。那个翻译后来把这些信抄成大字报，贴在大马路上。

刚刚看完严歌苓的中篇小说《白蛇》，真的是一部很讽刺的作品。

舞蹈家孙丽坤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被指控监禁，由于她自导自演了《白蛇》这部舞剧，因此在报告里，也被称为“美女蛇”。

在过去，孙丽坤是省里的“名产”，是高层们引以为豪的所有物，许多人边害怕着她，边小心翼翼地猜测着她。

可现在，当她被冠以罪名关押的时候，就连曾经崇拜她的女学生们，都开始理所当然地羞辱她。

她们在孙丽坤排泄的时候不关她的门，要她对着自己。开始欺辱她，久而久之，等到外面的建筑工人都意识到所谓“美女蛇”不过只是一介普通人后，也大着胆子开始戏弄她。

原来这个美人蛇孙丽坤一顿也要吃一海碗面条，面太辣她也要不雅观地张着嘴“吸溜吸溜”，吃完面她那天生的洁白细牙缝里也卡些红海椒皮皮、绿韭菜叶叶。大家怪失望的。

孙丽坤跟男人们要烟锅巴，他们趁机以此要挟，要她在他们面前跳舞。孙丽坤照做了，男人们看着她的腿，想着“美人蛇是如何与老毛子交欢的”。

实际上全文里百分之八十的内容都带着对艺术家，对女性的凝视与猜测。严歌苓身为女作家，也许是确实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并刻意将其表现出来了)，效果还十分显著。看完全文，那股浓浓的，自里到外的凝视感依然让我脑袋久久不去，嗡嗡作响。

上头迫害知名艺术家，毁其心智饿其体肤，百般折磨，终于将她从天上拉到地下，变成了身材变形，在男人面前跳舞求烟的妓女。

更讽刺的是，就算结局孙平反了，可被报道出来的并不是她所受的苦难，反而是“患病后痊愈”，“与未婚夫十分恩爱”这类“正面”的内容。

人们称她为“前著名舞蹈家”，可她身为舞蹈家的那颗灵魂，已被摧残得得只剩一缕青烟。

倘若舞蹈家不能再跳舞，不能再创造艺术，那这个称呼本身有什么意义？

诚然，作中描绘的同性情谊非常动人，可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果然还是“孙丽坤是个国际大破鞋”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