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篷頂下的伊甸園--4. 候診

這兩星期頻頻跑醫院，家人、同事接連生病，最後連我自己也跪下了。彷彿大家都在湊節慶熱鬧似的，「你們都來了？要不我也來一下」那樣。

在急診室能看到很多讓人深刻反思也感覺有趣的畫面，當然也有彰顯感人親情友情的場景。季節流感進入高峰，一天到晚等候大廳擠滿了病人。平常十多排的椅子已不夠坐，在圍線後面又多加了三四排的座椅，也劃定了快測區。

來掛號的，男女老幼都有，有隻身而來的，有扶老攜幼的，也有像我這種，背著工作包的藍領白領工作階層。分流時候，護士告訴我：「你有發燒。」我說：「我知道，我燒了一整天了，只是沒來得及下班前退燒，所以只好來看醫生。」

分流過後，我退到了候診區。每個人雖然都有不一樣的嘴臉和站坐姿態，可清一色都是拖著一臉病容與疲態。大多數的人在靜悄悄地交談，規矩地坐著或撥弄手機。但無奈總有些人，喜歡我行我素，喜歡不帶耳機來聽歌或看電影。我想他一定是來看耳朵的，要不，怎麼我的耳膜都快要被震穿了，而他還是甚麼都聽不見似的一個勁地調高音量？或許他喜歡與眾同歡，而我，其實對此不感興趣。

有些人，喜歡靠在別人椅背上睡覺。如果前座沒人的話其實也無妨，可現在人滿為患的狀況，幾乎都沒有空座位。小伙子也不在乎自己的頭顱跟前座女孩的背脊幾乎緊貼在一起，也不管甚麼安全距離或對方男友丈夫介意不介意，就這樣扒上去了。是我的話，我會緊張的好不好。我在旁邊看著，感覺身體再上一層的不舒服。前座的小姐姐稍為扭扭脖子，長髮一灑，便糊了那小伙子一頭一臉，睡夢中的他還以為別人給他蓋了一床溫暖被子。

也有些人，喜歡把腳超伸到別人的座椅範圍，用膝蓋頂著別人椅背，甚至把腳擱在別人座椅上方。我清楚，有些人的腿是長得比較長，可再長也應該可以屈曲起來的，若不行，可真要給醫生好好看看膝蓋子，看有甚麼毛病。生病是不好受的，然而企圖借用這種姿勢把難受轉假到其他地方去，你的痛楚並不會減少，相反，別人的難受有可能會增加。

在醫院範圍內，不難聽到各種對澳門醫療體系的評價，有說是很落後、效率低、輪候時間長等等。我在想，我在這裏等候一個半兩個小時，確實不算一個短促的時間，都足夠打這麼一篇小文章；但相比起鄰近的其他地方而言，我們的等候時間已經不算很長。又或者這樣說，我們是比較幸運的，至少，我們這裏還有醫療。

每當急診室大門滑開，我瞥見裏面匆忙奔走的醫護人員和愁困的家屬，發現很多人都在努力與時間和機會競賽，便驟覺坐在門外的自己，處境相對沒有那麼淒涼。滑門裏面的世界才是真正的戰事大前方，一如在地球上的很多角落一樣。疾病面前，眾生平等。一身金光閃閃，與一身粗布麻衣，亦毫無差別。都是借個皮殼，用上幾十年而已。

「司湜司湜，8號室，司湜，8號室。」聽到呼喊，只得放下思緒，倉促留個結尾。人說「小病是福」，雖不是叫人自虐到享受疾病的痛苦，但能夠從病中獲得提點與感悟，也是種福氣，時刻不忘珍惜身體，還有愛要及時。我按下文章「發布」，便急忙走進診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