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講好話閱讀筆記』 上流謀殺

一直很喜歡勒卡雷的作品。在他的間諜故事裡，情報員不像詹姆斯．龐德，長得不帥，沒有好身手，既沒有女人動不動投懷送抱，喝馬丁尼的時候也不會龜龜毛毛。

他筆下的主角史邁利，身材矮胖，身手也不行，喝酒很沒創意地喝威士忌。跟著007系列電影長大的讀者，心裡可能會納悶：像這樣一個平凡人，憑什麼當情報員？

這就是重點了。我們心中來自007的間諜形象，事實上是非常童話、非常脫離現實的。勒卡雷筆下情報員的世界更加貼近真實；那樣陰冷、潮濕，充滿了謊言、疏離、冷漠、猜忌，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真正的朋友。

因此，對優秀的情報員來說，最重要的品質既不是長相也不是身手，而是「隱形｣與「偽裝｣的能力；「隱形｣與「偽裝｣並非指情報員要有哈利波特的隱形斗篷或是千面人的人皮面具，這裡的「隱形｣與「偽裝｣更素樸，卻也更困難。怎麼樣隱身在敵後不被察覺，不是一天兩天，而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時刻刻隱藏並偽裝自己真正的想法和情緒，千萬別異想天開「做自己｣，這才是最困難的部分。所以，外貌越普通越好，不要有鮮明的個人特色，更不要引人注目，睡覺時千萬不要說夢話……

很不浪漫，但卻很真實。正因如此，帥到含笑半步顛的龐德只能是個童話；而史邁利，卻成了經典。勒卡雷曾經做過真正的情報員，任職於MI6軍情六處，和龐德是同事。這樣的經歷當然提供了他寫作時的養分，但事實上，當代的間諜小說名家其實許多都做過情報工作，包括創造出龐德的伊恩．佛萊明在內。

史邁利的故事以冷戰時代為背景，那是個敵我難分，情勢詭譎複雜的年代。那段日子距離我們說遠不遠，但閱讀時仍難免有些距離感。《上流謀殺》是勒卡雷的第二個故事，也是史邁利第二次粉墨登場。背景設定在英國的寄宿學校，史邁利面對一樁謀殺案，抽絲剝繭找出兇手，十足推理小說的基本架構，沒扯出任何國際大陰謀，相對封閉單純的情節卻也讓可讀性增加了不少，非常適合剛接觸勒卡雷、剛認識史邁利的讀者。

在勒卡雷的筆下，寄宿學校是個階級森嚴的社會，老師之間彼此假惺惺卻又彼此瞧不起，就連學生也可能瞧不起老師，人人裝高尚、充上流，但骨子裡卻腐敗不堪。我不是英國人，更沒讀過寄宿學校，但在閱讀時卻毫無隔閡感。甚至不由自主想起了當兵的日子；軍隊也是個階級森嚴的社會，學長欺負學弟，士官和軍官之間彼此假惺惺卻又彼此瞧不起，志願役和義務役互看不順眼，人人裝精實、充好漢，但骨子裡卻腐敗不堪……

離題了，但這也正說明了勒卡雷刻劃的人性總可以讓人輕易產生共鳴，無論在哪個時代。《上流謀殺》是最好的勒卡雷入門書，推薦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