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山海的「塞乃」
上月底,路過寵物店,店長挂牌子說有親人塞乃的小狗待領養。好在寵物店是老少咸宜的地方,否則「塞乃」二字念出來,我的壞腦子指不定又冒出些什麽黃色廢料來。回家一查,「塞乃」在台語裏是撒嬌的意思,正想學發音,光傳媒向我推送了一條新聞,呀,有人高調公開撒嬌曬恩愛呢。相愛是兩個人的事,不需要徵得旁人認可,因此我對曬恩愛的行爲一向都嗤之以鼻。但,新聞裏這對主角的狗糧,塞爆嘴,我也能秒吞下肚,哪怕滋味是苦澀的。這一次,光傳媒獨家公開的是野渡寫給獄中未婚妻鄒幸彤的情書,他倆因爲身份特殊,阻隔在山海兩頭,超過四年不能相見,近月往來信件又皆失蹤狀態,野渡只好借助傳媒公開信件。隨後,記者朋友趁探監機會,將信件内容背誦給了幸彤聼。不知道女主角聽完可有感到片刻的心甜?
話説野渡和鄒幸彤這對也不是第一次透過傳媒曬恩愛了。2021年野渡透過公開信求婚,幸彤回信答應,表示「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就陪你瘋一次吧」,大流行加上政治環境的不明朗,這個求婚看起來真是瘋掉了,兩人連自己何時能相見都無法預料,而幸彤彼時身上已經背負了「罪名」。今年2月,野渡在《明報》撰文分享二人的情史,期望彼此「不負愛,不負自由」。鄒幸彤被人稱香港女兒,是大律師也是前支聯會副主席,熱心人權事務的女大俠。坦白説,從她2021年6月初因爲紀念六四被捕,保釋,又被捕,再關押至今,期間經歷過一次次的庭審,如果不翻查資料,和她有關的時間綫在我的金魚腦内已經很混亂,我甚至搞不清楚她現在坐監是因爲「顛覆」還是「非法集會」,反正也沒差,她在為我們坐監就對了。在我心中幸彤乃係女版周伯通,可愛、率直又幽默的港女,她為自己找了一個特別的伴侶──野渡。説起野渡,我自然就會聯想到:内地異見份子、維穩對象、劉曉波的好朋友,現在還要多加一個:香港姑爺。一個在國内被限制出境自由,一個身陷囹圄,異地戀加政治因素,這樣的愛情沒有胎死腹中已屬萬幸,野渡也在受訪中坦言,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會有十年時間見不到幸彤。
這次情信的開頭,野渡以一種非常撒嬌的口吻笑話幸彤在獄中不夠聽話。根據傳媒報道,幸彤僅今年6 月至 10 月期間已經 6 次被關入「水飯房」。「水飯房」是單獨囚室的俗稱,一般用於懲罰違反監獄紀律的囚犯,受罰者被困在 7 平方米囚室内,全日只有一小時放風,并會被剝奪大部份福利,包括看書和報紙、吃零食等。幸彤同探監親友笑稱自己是「水飯女皇」。愛人受罰,連續兩個月音訊全無,野渡能不心痛嗎?但他也只能用調侃的口吻來表達自己的關心。信件的第二至第四段都在閑話家常,略表思念之情,大概是想降低信件敏感度,通過審查可送達幸彤手上。信件的最後部分,野渡提到兩人都很喜愛的哈維爾,並節錄了哈維爾自傳的一段話,鼓勵彼此要保持希望。野渡在引出哈維爾之前寫的幾句話特別有意思,「......秋后螞蚱蹦躂不了幾天......」,因爲冬天要來了啊,凜冬再難熬,春天總會翩翩而至,這是大自然的規律,不是嗎?野渡用「我穿過幽暗深淵緊握你的手」來爲信件作結。這麽會寫情書的人,哪怕樣子普通,挺個大肚腩,誰捨得拒絕他的求婚呐!
這個世界上多的是愛而不得的遺憾,曾經的滔天愛意亦能輕易湮滅在人海,愛並不是恆久的,愛也不是忍耐的,然而有些人儘管身不由己,仍然願意奮力在時代的縫隙裏爭取愛的完滿,旁人看見,怎麽捨得放棄去追尋希望的微光,又怎麽敢忘記初心?我們都身處在幽暗的角落裏,相對於宇宙的浩瀚,我們之間相隔的時間和距離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或者可以想像一下我們之間擠滿了肉眼不可見的豆子,當有足夠的水泡發,豆子會爭先恐後地膨脹發芽,塞爆我們之間,將我們連接,來見證愛是可以相聚的,愛是可以撫平内心重重溝壑的,當然,愛更是可以面對面向你「塞乃」的。
鄒幸彤進入我的視野已經是我聽聞野渡很多年之後的事,野渡是新聞人物,而幸彤像是自家人,她是更爲可親的那一個。假如幸彤是我的親妹,我會收回上面一堆的廢話,然後對她講:「大佬啊,你追求自由乜鬼民主啊,好好地做你大律師,揾兩餐安樂茶飯唔好?搞到自己坐監,仲要同深圳河對面條友談情説愛,搞柏拉圖式戀愛?而家連封信都收唔倒,你地又好得幾耐?」然而,幸彤不是我的親妹,也不會如我般思想齷齪。求一餐安樂茶飯並沒有多難,不自量力去打一場持久仗很難,因爲有水飯女皇和皇夫的固執與堅持,很多事情都變得有意義。
光傳媒 Photon Media 報道全文:https://photonmedia.net/letter-from-ye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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