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裏最臟的不是屎,是塗鴉
排便是人的本能,無論是蹲坑還是坐廁,使用何種體位,括約肌的收縮和舒張都不會占用你大腦 CPU 太多運存,除了最後清潔那一刻,雙手也沒有絲毫用武之地,繼而就衍生出了這會兒該幹啥的哲學問題。
捧著手機刷微博是中庸的選項,整本廁所讀物邊拉邊讀是文藝青年的標配,真正有才情的藝術家(或打廣告的)在如廁時都不忘捎上瓶 TANKOS 或一支馬克筆,在一平米不到的逼仄空間裏塗鴉自己的傳 Shit 之作。
我國塗鴉的大環境不怎麽樣,順帶著公廁這種小環境也成不了氣候,除了那些賣氣槍、辦假證、重金求子、同性交友之類的硬核廣告,附有藝術氣質的內容不能說沒有,不過和國外的比起來終究略顯薄弱,主要藏匿於夜店、酒吧之類的場所。
不容置疑,最多還得數抖機靈的段子手,我們主編學校廁所一單間,正門寫“向左看”,左側寫“向右看”,右側寫“向後看”,好不容易把身子扭到後面,後面寫“向上看”,上面一塊兒天花板上寫“瞎他媽看什麽看,小心把屎拉腳上”……
單從廁所塗鴉這方面來說,咱的確比西方國家落後不少, 別人每家酒吧的廁所都是摻雜著尿騷味兒的歷“屎”博物館,在皮帶一松一緊的過程中,通過繚亂的塗鴉可以粗略了解到這家 Bar 最 local 的文化。
廁所可以說是一家酒吧的根,滋養它的不是糞坑裏的有機肥,而是前人留下的精神圖騰。這些塗鴉一直是朋克和其他流行文化的組成部分。
招牌上印著 Television 、 Patti Smith 、 Talkingheads 的 CBGB ,除了各種能載入史冊的牛逼演出,臟亂差的“不衛生間”也同樣令人神往,能實現你和朋克巨星們拉到同一個坑裏的野望,也能滿足你對地下塗鴉文化的鑒賞需求。
06年10月15日, Patti Smith 回到 CBGB 進行了最後一場演出,作為朋克的起源地之一的傳奇酒吧也逃不掉被拆的命運,但它們極具傳奇色彩的廁所倒是被無數人心心念念,後來被藝術家們賜予了重生。
2013年,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在其展館中間鋪設了一個重建的洗手間,試圖模仿20世紀70年代 CBGB 廁所的感覺。
不少藝術家也選擇在骯臟的廁所留下自己的作品, Keith Haring (對,就是那個和優衣庫聯名的塗鴉藝術家)就是其中之一,他在紐約性少數社區二樓男廁所留下了塗鴉 《Once Upon a Time》 ,按 Haring 的作品在拍賣會上賣出250萬美元的行情來算,這地兒成了全紐約最貴的廁所。
廁所塗鴉這事兒不但在藝術圈備受追捧,學術圈也下了很多的功夫,1966年,美國民俗學家 Alan Dundes 專門發明了 “Latrinalia” 這一學術詞匯來表示 “Toilet graffiti” ,許多關於這方面的研究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開始湧現。
那些老掉牙的史料就不說了,接下來我們引援一下 Scott Kelly 在16年對男女廁所塗鴉差異的研究,這哥們兒收集了倫敦100個廁所的塗鴉,發現了一些有趣的玩意兒。
私處塗鴉當然是亙古不變的繪畫題材,46%的男性廁所都出現了男性私處塗鴉,女廁相對少一點,但是往往比男性畫的要更長一些。
調查中的100個廁所有40個提到了 “love” 這個詞兒,女廁占去了39個,男廁的唯一一個 “love” 出現在 “Alex loves p***y” 。
女廁的塗鴉更註重甜蜜宣言的傳達,37個女廁中都留下了她們對不同男性的愛情印記(雖然他們永遠都看不到),愛心是爆款配圖,一共出現了183次。
類似 “you are beautiful” 之類自我激勵的話語是和私處一樣受歡迎的內容,在女廁出現了74次,在男廁也有14條。
男性在拼寫錯誤方面比女性更加糟糕,他們在男廁發現了10個拼寫錯誤,女廁則只有3個;男性使用粗言穢語幾乎是女性的兩倍,罵人的話更是比女性高達五倍……
其實廁所塗鴉這種接地氣的藝術創作早在公元一世紀就存在了,“拉屎的人啊,祝一切順利,這樣你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這句來自古羅馬的塗鴉時至今日還留在龐貝城的墻壁上。
“你寫的很好,是一個機智的吟遊詩人,有些人可能會讀,但所有人都在拉屎”,英國作家 Hurlo Thrumbo 在18世紀寫的書 《The Merry Thought:Or,The Glass Window and the Bog-House》 裏收錄了很多那個時代的公廁塗鴉。
為什麽廁所塗鴉能逾越千年經久不衰?
大概是由於公共廁所是偽公共空間,門一關,模糊了公共和私人的界限,它不但提供了生理排泄物的安放位置,同時也接納了人們心理的排泄物,是我們生活中為數不多可以自由展示和討論“汙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