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巨蛋

「我有一天會站上小巨蛋的舞台！」

「那你要記得幫我保留第一排的位子喔。」

正值無知又叛逆的青春時期，無可救藥迷上搖滾樂的我，沒日沒夜泡在樂器的練習、穿透耳機震耳欲聾的歌曲中。課業想當然耳一落千丈，晚上記得回家就能給上嘉獎，和家裡的衝突是家常便飯，最大的困擾現在想來一片空白，大概是為賦新辭硬來的少年憂愁吧。

那一段的年少輕狂想來混亂，事實上念得也是台北市區不錯的公立高中，早自習不斷向後發送的考卷，白紙紛飛是課堂最美的風景，幾位老師大概早就放棄坐在後排草草寫完趴下的我，有時甚至連睡幾節課，老師連喚醒的力氣都省去，滿堂的課表在我腦袋總是東缺西漏，來學校的目的僅剩維持青少年的命脈——交際和戀愛。

大抵上就是這麼不知上進的求學階段，我想也不是什麼稀奇的經歷。唯有一堂課我必定振筆疾書，那就是導師上的國文課。

已經不確定是先對國文有興趣，還是因為導師的教授產生激勵，反正雞生蛋蛋生雞都是雙贏。老師來自頂大國文系，並不是那種年輕活力的類型，而是智慧又幽默的母親。我的國文課本沒有定番的古人塗鴉，認真寫滿五顏六色的筆記，唯有國文考試能拿到不錯的成績，或許也是這樣引起老師注意。

看著國文和其他科目的高山和谷底，老師在聯絡簿裡不厭其煩地寫下毫無壓力的期許。大多是提醒我擁有的潛力，卻也對我全心投入課業以外活動的擔心隻字不提。記得一路墊底的我在高三某次段考擠進前十名，老師發下成績時對我說「你可以的嘛！」言猶在耳，是從此刻在我心裡的音色和語氣。

撇除那唯一一次的前十名，其餘時刻的課業於我而言沒有努力與收穫的意義。我仍泡在社團裡，日日彈著吉他唱著歌，幻想有一天興趣成為職業，是我所能靠近最真實的未來。

已經忘記這一場對話是如何發生，老師問著我最近社團狀況如何，我天真地說，有一天我會站在巨大的舞台上唱歌，老師的回應讓我此生難忘。

「那你要記得幫我保留第一排的位子喔。」

說出連我自己都感到荒唐的夢想，老師給了比我還堅定的答案。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被一個人全心的相信、全然地支持。

大考前一個月我報名了衝刺班，擠進全白的教室和上百千餘隻沙丁魚一起埋頭苦讀，最終我當然沒有站上小巨蛋，但是我進入一間不錯的國立大學，仍然抱著一把吉他唱著歌。每當眼前迎來關卡，老師的聲音都會突然出現在耳邊。

原來，當有一個人比自己還相信可以做到，無論什麼樣的山嶺都有了跨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