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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创作 | 用英语进行影视创作的经验,好莱坞亚裔女性处境和中美影视行业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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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好莱坞是一个非常 progressive 的地方,尤其是近几年,minority 和女性的声音越来越被听到。但有意思的是,它可能会变成另一种枷锁。Summer 之前提到,咱们作为亚裔女性走进一个剧组或者会议,所有的制片导演对我的期待是,你要写一个 Asian story,你要写一个中国女孩或者越南女孩的故事。但这就存在一个问题:我可能并没有想要pitch这个故事,但他们会因为你的身份.....

今天给大家分享之前一期她说分享会的文字稿,主题为:她说创作:一部影视作品是如何诞生的?

在这期分享会里,我们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到了三位非常优秀的影视从业者来和我们分享她们的经历。她们目前分别为导演、制片和编剧,也有自己的开发公司,在好莱坞闯出自己的一席之地。

我们讨论了嘉宾们各自的职业道路;不同的影视类型(包括VR影片、电视节目和真人秀等)的制作流程;好莱坞和国内电影工业的发展状况;同时也会关注三位嘉宾作为亚裔女性在好莱坞发展打拼的处境和她们对于影视行业未来的看法等等。

00. 自我介绍

Carol(刘荣)

Cypress(柏杨)

Summer(杨欣蕾)

01. 亚裔影视创作者在好莱坞

Host:好莱坞亚裔影视创作者们经历过哪些重要阶段?现状是怎样的?对未来有什么样的期待?

Summer(杨欣蕾):

在好莱坞的华裔分成两个类型,一个是像我们这样的 immigrant,还有一种是就是 American born Asian。虽然说我们被归类 Asian 这个大类别里,但我们能接触到资源、擅长的内容也会不一样。比如说像我虽然现在拍了很多美国的项目、跟美国的团队合作,但还是会有很多人来找我是因为他们的片子里要有 Chinese content,或者需要 Asian representation,或者是觉得我中英文都可以,能不能来帮帮我们这个合拍的项目。一方面会觉得自己的发展有局限,但其实另一方面,我们也有更多的机会了,我们再去抓到同样的机会可能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像 Cypress刚刚说的,同样是一个好的 idea,要变成一个很好的剧本,她就要付出更多努力去证明她的英文没有问题,她能够写出来跟 native speaker 一样好的东西。而对于我做制片来说,最大的挑战是亚洲女生看上去都小小的,看不出年纪。当我去组上拍摄,因为很多组像机械组、摄影组里大部分都是男生,都人高马大的那种,他们之前可能都不认识我,当出了什么问题,我作为制片去组里处理的时候,会明显感到气势不够。

有时候我在组上不苟言笑,就是为了建立威信,我需要你 take me seriously。但是很多时候因为我是女性,又是亚洲人,又小小的,很难让人感觉像白人男性那么有威信。在好莱坞,不光是亚洲电影人,整体女性电影人都经历了这个过程。总而言之,作为女性电影人,我们要得到同样的尊重的时候,就要付出更多。


Cypress(柏杨):

对,我同意,太感同身受了,就是你作为一个亚洲女生,看不出年龄,走进一个站着大制片人的场合,而每个人都是年纪比较大的白人男性时,这是非常让人发憷的。我之前在做内容开发的时候,去参加一些电影 development的会,每次我进去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我是一个实习生,我不属于这里”的感觉。所以第一步是要自己从这个定位里面跳出来,去坚信我跟你们是平起平坐的,我们是在一个平台上,然后再去讨论一个项目。

Carol(刘荣):

作为女导演在这方面会更为难 ,为什么好莱坞现在女导演那么少,也是这个原因。不管你是亚裔还是白人,你是女导演就会遇到这种 judgement,自己提前要做好一些心理准备,不要看低自己,要有更多信心去跟人家交流。最近这一段时间(疫情的时候)感觉亚裔编剧和制片正在走向一个很好的趋势,会越来越好。以前一些合拍电影,都是一些中国本土的内容,他们希望在美国能有市场,或者希望在一些美国的内容上贴一点中国的内容在中国发行,这些项目遇到了困难。但是像 Summer 还有Cypress 这么努力,在好莱坞去做一些项目,了解当地的文化,我觉得这样的做法往后会有很多成就。

02. 亚裔女性在美的创作困境和体验

Host:在美国进行创作的时候,作为亚裔女性以及非英语母语者,有哪些障碍、优势、或者独特的体验?作为外来移民如何揣摩当地文化?


Cypress(柏杨):

用英语这个第二语言去写东西其实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我在雪城大学的时候特别幸运的遇到了一个非常 “mean” 的教授叫 Evan Smith(Ferris Bueller's Day Off《春天不是读书天》/《跷课天才》电视剧版本的编剧)。我上了他的 dramatic writing的课,他跟我说:“Cypress 你的 idea 都很好,我觉得你有很多想表达的东西,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个非常冷酷的事实,就是你的英语必须和 native speaker 一模一样;不管我是在读你的 logline、treatment 还是剧本的时候,如果我能读出来这个地方不地道、这一看就写的不太行,你就不要用英语做编剧了,你不可能成为一个英语编剧。” 从那以后,我就找了一个 writing tutor ,一个 writing partner,我交出去给任何人看的每一稿英文都必须经过润色或者修改。这其实是第一个台阶,就像我们去读小说,不管是中文的还是英文的,作为一个 writer 你的基本素质就是写,你如果连这个语言都不能掌握好,很多东西是表达不出来的。所以,语言障碍是一个很大的障碍。

现在我请writing partner帮我润稿已经少了很多,我研究英语对话怎么写、英语场景怎么描述研究好多年,现在越来越能够接近英语母语者了。但说实话,毕竟还是隔了一层,中文和英语是两种用不同逻辑思维方式的语言。像说中文的话,你需要把一个想法在你的脑子里完成了,你才能把这个句子给说出来;但是英语可以一边想一边说,you can start in sentence and keep going,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

我为什么现在用两种语言都能够写比较地道的剧本和故事,是因为我不需要在脑子里把这两种语言来回翻译。主人公如果生在美国,长在美国,听得都是美国的乐队、英国的乐队,那么我的思维方式和逻辑方式就必须是英语的方式。我不可能把它在我的脑子里先写成中文然后再翻译过来。如果是用中文写剧本的话,我就必须完全用中文的思维去写。

其实有点像人格分裂,双语编剧必须把自己分成两半,我现在要写一个中国故事、中国人物,那么我就得去回想我 22 年在中国长大的经历,我那个时候是怎么说话的?有的时候,如果你不能把自己这两个人格分开写东西,尤其是台词,写中文剧本的时候听上去不像是中国人说的话,或者写英文剧本的时候美国人不这么说话,虽然语法一点错都没有,但就是听上去不对味,所以其实就是一个如何控制自己脑中的两个人格的一个过程。

看特别多的剧、特别多的电影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快的学习方法。对编剧来说,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去看大量的剧本。一般来说,当一个剧本成为荧幕上的作品之后,和它最初还是会有挺大的差别。所以说,每次出现了一个我特别喜欢的电影或剧,我就会去找它的shooting draft 甚至是 orginal draft,因为从它的第一稿到它成为能够拍摄的版本,中间可能已经经过了 20 个、 200 个(版本迭代),所以我会读大量的剧本,去看当地的编剧——不一定是美国编剧,就是 English speaker,怎样去了解每一个场景,用哪个动词表达不同的动作。去读大量的剧本,对我来说帮助特别大。

在我成为编剧之前,我为 Maison Novick——《Juno》、《和莎莫的 500 天》的制片人——做前期的开发,这段经历对我而言最大的收获就是我每天需要读两个剧本,一周要读十个剧本。我在那一年当中读了太多的剧本,它会让这个语言成为你的本能,等它成为你的本能了,你才能拥有第二重人格,然后再去写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费力。如果说是文化方面的话,you have to live the life,你要去和当地的人交流、你要去问。我特别喜欢问问题,我老公其实特别可怜,我经常把他当成一个访问对象采访:你小时候听什么歌,你长大的那条街上都有哪些店?包括去旅行,去看每一个小镇子里面都是怎么样的,和任何一个人交流,都能够把陌生国土的culture 和生活气息融入你自己身体里。总结就是两个方法:第一是读大量的剧本、看大量的剧;第二就是你必须真正地把自己放在这个环境里,去生活,去和这里的人交流。

(电影《Juno》宣传海报)

03. 中美两国创作的差异

Summer(杨欣蕾):

前几年我有片子进了上海电影节金爵奖评选,然后我去了很多上海电影节周边的活动和跟电影节有关的一些研讨会。我发现在国内做主流的电影,要往政治正确的方面去靠,有很多的限制。Cypress 写中文剧本时肯定也会有很多很明确的限制,而且从剧本阶段就要过审,如果不过审的话,你拿不到拍摄许可,然后你也不可能找到投资,去进行下一步的拍摄。

另外一点就是还有国内有很多做电影的公司和电影制作人,其实并不够专业,有一些的投资人可能就是半路出家,有经济实力以后转型投资电影,就变成了制作人。他们做电影的目的不是那么纯粹,或者并不是很懂行业的一些制作流程,但在钱上会比较有话语权。这种情况很多,这几年很多像我们这个年纪学电影的、真的热爱电影的年轻人回到国内之后,这个行业是在慢慢的变好的。但在总体上来说,国内拍片要实现规范的工业化电影制作流程还有一个很长的路要走。

而且我觉得我在国内拍摄最 cultural shock 一件事情是:有时候,因为组里没有地方坐,站了一天已经很累了,想要坐在空的器材箱或者苹果箱上休息一会,但国内有些组有忌讳,这些箱子是不能让女组员坐的,说晦气。我拍摄之前都会跟所有人说,你们如果要这样,就直接给我走人,但是这种因性别产生的差别化对待都还是会存在。女性制片人执行拍摄时权威性,也常被挑战,不过这是中美都有的。

Cypress(柏杨):

其实做编剧就是一个戴着镣铐跳舞的过程,有很多条条框框。我有的时候从来不说自己是艺术家,因为我是一个工匠。在中国编剧,这个镣铐可能就比较重、比较大,可能手脚、脖子都带着镣铐,因为审查非常严,很多的题材不可以,一上来题材就给你毙掉,然后还会有一些非常细的审查要求。

美国好莱坞是一个非常 progressive 的地方,尤其是近几年,minority 和女性的声音越来越被听到。但有意思的是,它可能会变成另一种枷锁。Summer 之前提到,咱们作为亚裔女性走进一个剧组或者会议,所有的制片导演对我的期待是,你要写一个 Asian story,你要写一个中国女孩或者越南女孩的故事。但这就存在一个问题:我可能并没有想要pitch这个故事,但他们会因为你的身份预先就把你放进了一个框里。虽然可能是好事,因为 Asian stories and women' s stories need to be heard,但是从另一种层面上来讲,这也不是一种自由。毕竟我是写虚构的故事,为什么我不可以去写一个和我背景完全不一样的人的故事?所以两边其实都有不同的限制,都带着不同的枷锁。

    

Host:像赵婷执导完的漫威超级英雄片跟亚裔故事没有任何的关系,是一种突破。

Cypress(柏杨): 

对,在我看来这其实是一种更大的突破,不是说现在需要中国内容,那我们去找一下 Cypress,因为她在中国待过。如果“中国人”成为了我唯一的标签的话,也是一个挺大的问题。我不仅是一个中国女孩、不仅是南京人,我也在美国生活过。每个人都不能只有一个标签。

(赵婷执导漫威电影《永恒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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