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为什么越来越多？——从网信办数据说起

最近如果问关心时政的大陆人有啥感受，恐怕很多人会觉得好像到处都是坏人，来自香港，来自美国，来自加拿大，来自台湾，来自世界各地……其实不仅仅是外部，内部也一样。

大陆的网信办（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公布了几个数字：2019年上半年，全国各地各网络部门共受理举报6858万件，较2018年同期增长8.9%。2018年的受理量一共是1.6亿件，估计2019年的受理量应会达到1.7亿件。

让我们回到网信办刚刚成立之初，从2011年到2014年，全国网信办共受理多少举报呢？整整三年多，一共才68万件。然后到2016年，这个数字就飙升了，仅1月份，就受理了262.9万件，一个月的受理量竟然是前面三年的4倍！而全年共受理约4000万件。而16年到18年，又翻了四倍。

这一系列数字说明什么呢？表面上看，说明我们网上坏人越来越多了。因为中国网民数量，在2016年初是6.88亿，到今年9月是8.54亿。也就是这3年里增加了24%。而网络举报受理的案件，却翻了四倍。这显然不可能是新增的网民所致的。

当然，你也可以说是因为网信办的工作积极导致的。但是也不对，因为假如网信办工作积极，成绩斐然的话，那么岂不是坏人们被举报被处罚后应该闭嘴了吧？岂不是每年的举报数量应该逐年递减啊！为什么反而是直线飙升呢？

合理的解释只能是：违规的范围放宽了，于是发表错误言论的人也就多了，这样才会导致举报数量飙升。

那么又是什么因素导致违规范围被扩大呢？这就涉及到网信办这种组织的实质了。

一般而言，我们可以将一个社会中的组织分为两大类，积极和消极。积极性组织就是能够生产制造财富的，如纺织厂（制造服装），饭店（提供餐饮），农场（养殖家畜）等。金融机构虽然不直接生产财富，但是通过金融操作，可以让整个市场的资金得到更高效率的运用（比如让一个纺织厂贷到闲置资金去购买机器扩大生产规模），因此可以认为它们是间接制造财富的组织。消极性组织则是不从事生产制造财富，但它们能够保护人们已有的财富不受侵犯，维持社会秩序。比如政府、军队、警队等。这类组织是纯粹消耗财富的（因为他们需要物资人手来实现维持秩序的目标），但又是必要的，没有他们的话那些积极性组织就无法正常去生产制造财富。因此任何一个社会都需要他们。

对于积极的组织，社会当然会鼓励他们不断扩大，从而制造更多的财富。但是对于消极的组织，社会需要将其规模、力量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为什么呢？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假设一个社会积极性组织生产的财富是A，而消极性组织消耗的财富是B，那么显然，只有当A>B的时候，社会才能够正常运转。而且假设A-B=C，那么C值越大，自然社会中的每个人也就越富裕。当然，由于消耗的B是为了维系社会秩序，当B降低到一定程度时，那么不稳定的社会秩序反过来会影响财富A的产生，从而降低C的值。所以，B是必须稳定在一定数值之上的。

而一切组织（无论其积极还是消极）都是倾向于自我发展和壮大的。在这一过程中，它需要扩大其规模、资源，从而帮助自身发展。对于积极性组织而言，这样没什么不好。因为它可以为社会创造更多的财富。但对于消极性组织而言，这就不太好了。因为不断壮大的消极性组织势必消耗大量的财富，从而令C值减少，即能够让社会进行分配的财富变少了。一个简单的问题：既然每天都会发生偷窃案，那我们为什么不雇佣更多的警察去抓小偷呢？因为社会成本问题。你当然可以雇佣几万甚至几十万的警察去抓小偷，但是因此增加的成本是需要整个社会来承担的，结果就会导致大家的收入都变少了。还不如不要这些警察，这样大多数人的收入是增加的，只有少数人会由于失窃而减少收入。

像中国大陆目前最安全的地方恐怕是新疆了，防暴警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居民出门都要带好身份证，去任何公共场所都会被要求安检，激进分子都被送进教育营接受再教育，等等这一切都使得在新疆违法犯罪活动变得几乎不可能。但是社会为此付出的成本呢？照新疆的经济水平来说是不可能承受的。按照前面的算法，在新疆，A显然是小于B的，C肯定是负值。也就是说，假如新疆是一个独立社会的话，这样做早就崩溃了。幸好它属于中国，于是中国就可以用其他地方的财富来填新疆的空，从而人为制造出了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对于消极性组织而言，尽管它能够为社会提供稳定安全的保障，但是我们不得不将其限制在一定规模之内，否则社会是无法承受的。于是我们会看到，社会会通过预算控制来限制军队、警察的规模，还会通过法律法规明确警察的执法范围，使得警察只能够对某些特定的行为去进行执法。想象一下，假如我们没有明确执法范围，只是让警察去尽可能维持社会秩序。那么作为一个组织，它必然会不断扩大自己的职权，它会尽可能去定义各种在它看来的违法行为，从而为其获得更多的人手，更多的资源。在中国历史上，厂卫制度就属于消极性组织失控的代表。本来设立厂卫是为了更好的维持社会秩序，帮助皇帝铲除奸恶的。但是由于缺乏对该组织的法律限制，使得该组织肆意扩张，最终成为对社会的威胁。

说了这么多，让我们重新回到开头所讨论的网信办。显而易见，网信办是一种消极性组织，其创立的目的是为了通过言论控制来保护稳定的社会秩序（比如谣言会破坏秩序，从而影响到积极性组织生产财富）。但是，由于网信办对言论的衡量标准是缺乏法律上的明确界定的（如网信办删文的时候基本上是不会给作者一个明确解释的），它几乎可以随心所欲的规定言论边界。这就必然使得该组织为了强调其重要性，并通过这种重要性来获得更多的资源，于是便不断扩大其言论控制的边界。所以我们看到，从2011年它成立以来，举报受理的案件数量不断增加，完全没有任何减少的趋势。这只能解释为它在不断扩大其言论控制的边界。也唯有这样做，它才能要求给予更多的人手，更多的设备，更多的资金来完成这一工作。但我们应该清楚地意识到，它的这种不断扩张必然意味着B值的不断加大，整个社会因此可以分配的财富C就不断减少。只要我们没有办法去限制网信办这样的消极性组织，那么这类组织就必然会不断扩张，侵蚀整个社会。

除了网信办，当下大陆其实还有两个组织，也属于不受限制的消极性组织，那就是监察委和纪委。同网信办一样，这两个组织在对社会秩序进行保全工作时，几乎不受法律限制，其工作往往是不透明的，尤其是前者，就好像手持尚方宝剑的御史一样。如前所述，一切组织是不会停止其自我扩张的倾向的，而消极性组织一旦能够不受限制地自我扩张，那么或早或晚，都会对整个社会构成威胁。最终有一天，当A小于B时，整个社会就会崩坏。

所以，回到我们的题目：敌人为什么越来越多？因为今天大陆社会中出现了不受限制的消极性组织，这类组织为了获得更多人手和资源，从而使自身得以继续壮大，必然会不断制造敌人。我们当下经历的一切恐怕只是刚刚开始罢了，如果不加以阻止，很快，我们就会发现自己身边都是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