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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宁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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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与重生

毋宁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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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玛》里男主人公奈特利先生之于爱玛犹如父亲之于女儿。所以我们看到前者总是在教育后者,引导后者,关切后者。基本上,奈特利先生就是爱玛成长过程中的 role model。比如,在如何获得自我认知以及对他人的慈悲等问题上,奈特利先生给爱玛做了很好的示范。

这样一个在德行上完美的角色似乎与奥斯汀的人物塑造逻辑相悖。即她为了让她青睐的人物显得 amiable,她有意不把他们塑造成得完美,她更希望呈现一个 becoming good 的成长曲线。著名的达西先生逐渐摒弃傲慢的过程便是很好的例证。奈特利有所不同,他的人格似乎从一出场就已然完美,直到小说结束也没有曝露任何一处道德缺陷。从某种意义上我们也可以说,因为他的人格没有成长的空间,所以他的人格没有变化。我们能够揣测他的一言一行,所以他作为一个角色的丰富性就大打折扣,因为可预期而变得单调。

在我看来,奥斯汀在奈特利身上是留了一道缝隙的。他或许在道德上是完美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完美的人。换句话说,一个具有多重美德的人有可能在处理亲密关系时却捉襟见肘,因为这些美德可能无法完全覆盖爱一个人,维系一段关系需要的所有特质。这在奈特利先生身上就集中体现为角色的转化的困境。他看着爱玛长大,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负责像修葺花草一样引导和塑造爱玛的灵魂。这是一种介乎兄长和父亲之间的角色。毋庸说,这也是一种不平等的关系。因为在奈特利眼中,爱玛一直需要被劝诫,被斥责,被规训。

但这一点也不罗曼蒂克。所以当奈特利在好几个场合发现自己已经对爱玛动情的时候,他的反应是压抑和疏离,因为教养和美德似乎无法告诉他如何处理爱这种东西。但他面对爱玛的时候,他无法娴熟地从一个“教育者”变成一个“爱者”。于是,一直在各方面表现得 skillful 的奈特利先生却在感情问题上曝露出 clumsy 的一面,这便是奥斯汀在奈特利身上有意安排的成长空间。

这种成长和爱玛的成长不同。如果说爱玛的成长是不断获得的过程,那么奈特利的成长就是不断摈弃的过程。他需要摒弃旧的 self-image,从爱者的角度来重新审视自己和爱玛的关系。这不是爱玛式的从青涩到成熟的成长,而是从一种成熟到另一种成熟的再成长,是切切实实的灵魂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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