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欲独又怯战　蔡英文越不过的现实

蔡英文初入政坛时，曾有“民进党白玫瑰”之称，予人冷静、清新的知性感。然而经历陆委会主委、民进党党主席等职务历练，如今身居台湾总统之位的蔡英文，已不复当年的不愠不火，而是在台湾日渐极化的政治氛围中，改以强悍反中的面目示人，故又被青年支持者冠以“辣台妹”的别称。

但随着中美近期摩擦渐显，两岸与国际媒体上皆不乏“新冷战”的相关论述，位处两强前线的台湾虽屡自我催眠，对内宣称台美关系“历年最佳”。但细察台湾的相关举动，蔡英文政府显然对局势的紧张有所觉察，自6月30日“港版国安法”通过以来，蔡英文便极力克制台湾的介入力道，就连7月的中美闭馆逐使风波，其也采取相对低调的回应态势，不似过往般一味替美拍手叫好。

“辣台妹”骤然失语，固与民进党刚赢得台湾总统大选，眼下无需操弄反中情绪汲取选票有关；但台湾“欲独却不愿战”的精神矛盾，也注定了自己身处地缘狭缝间，只能两面圆融以保存续的宿命，这才是蔡英文面对中美对峙时，被迫放弃辣台妹角色的关键。

自陷历史虚无迷障

此般精神矛盾之源，来自近年的史观之争。对民族国家来说，历史的诠释至关重要，但台湾过渡沉溺其中，以致社会整体迷走在论述的字里行间，最终不仅忽略政权的立身之基，也将实质独立的模糊空间，一寸寸亲手扼杀。

在台独眼中，“台湾非中国”是证成独立合理性的论述核心。而为强化此前提，其首先否定中华民国的统治正当性，并在经历本土政治格局变动后，攻占了政治正确的桥头堡，吹响下一波进攻号角：解构中国历史。此次目标，并非仅是证明中华民国的外来殖民性，而是要一劳永逸地解决台湾曾被中国统治、且与中国文化紧密相依的尴尬。

在此氛围下，“元清非中国”、“屈原不是中国人，而是楚国人”、“孔子不是中国人，而是鲁国人”、“中国不是国”等说法逐一兴起，且蔚然成风，不仅知识界对此屡有讨论，也吸引到大批青年在网上追逐膜拜，当中又以“元清非中国”的声量最为惊人。

在台独眼中，元朝与清朝不仅是朝代，更是其揭露中华史观虚假性的“独门暗器”。而这般谜之自信，源于其紧扣元清的血统与政权外来性，“本非中国却成中国”，由此证成中华史观的一厢情愿、自欺欺人。在此论述下，元清成了台湾的隐喻，满蒙则是台湾人的湖中倒影。

然而这般论述看似直击传统中华史观的要害，其实反是对台独史观的割喉：楚鲁元清证明了“中国”的建构性，但台独界标举的南岛原住民主体，又何尝不是对“台湾”的概念解构？且倘若深入探究，则楚、鲁、元、清、南岛等单元也皆可再解构，如此一来，全世界便只能是无主之地。

且史观与政权的共生关系在于，思想催化行动，行动实践思想，但史观能否促成政权建立，关键并非论述本身合理或荒谬，而是相应的政治势力是否能不惜铁血，以革命或杀伐建立实践基础，否则论述再合理，也不过书斋喧嚣，难有实质政治作用。而眼下台独论述虽在岛内大杀四方，但面对其欲声讨的现实中国，便暴露了上述矛盾：反中论述锋芒毕露，作战氛围却萎靡不振。

当台独成为空包弹

自两岸分治以来，台湾的实质独立空间，便是中华民国政府在内战中，以军事对抗打下的既成现实。然而在2000年，台湾发生首次政党轮替，国民党从此失去独大地位，社会也在本土势力崛起的氛围下，开始了以专业化为名，裁撤为实的去军事化进程，制度如此，精神亦然。

2001年起，台湾实施精实案，将60万的兵力员额裁至18.8万，国防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也逐年下降；持续多年的征兵制改成了征募并行制，如今役男役期已由2年大幅缩减至4个月的军事训练，军队管理更较早年宽松许多。在此变化下，台军虽仍年年演习，却已渐有训练不足迹象，今年的汉光演习更发生有史以来最惨重意外。

而在台独的文化语境上，中华民国与国民党长年被论述为外来殖民政权，台军也因此成了“殖民打手”、“威权余孽”，受尽社会揶揄嘲讽，不仅“党军”、“中国军队”等贬称遍行网络，就连空军飞行员在训练中意外丧生，也能让某些台独青年大呼痛快。在此氛围下，若要实现没有台军的台独建国大业，便似乎只能依靠人民的作战意志。然而，此路偏偏不通。

台媒《ETtoday新闻云》于7月20日公布最新民调，指出若两岸开战，将有高达40.9％的台湾民众愿上战场。然而放眼现实，年轻人普遍不喜服役，对“教召”（针对退伍后备军人的教育训练）更是避之唯恐不及。某些教召达标率达95%的地区，实是动员了160%以上人数才有此结果，另也平均有1/3以上的后备军人在接获教召通知后，会以国外旅游等诸多借口逃训。对安逸多年的黎民百姓而言，在冷气房与计算机桌前做民调问卷、高喊建国，毕竟比行军操演轻松得多；至于真枪实弹的血肉横飞，既未曾遭遇，自也无从想象。

台独史观发展至今，虽已汇为岛内政治正确，却也持续削弱台湾的抵抗能量：真正支撑独立现状的台军遭弃，知识界整体则沉溺在史观辩论的氛围中。如今的台湾社会，建国大业沦为沙龙里的空谈、政治斗争的借口，青年的革命之火看似炽烈，但那充其量是在某种廉价自伤下，谈论无法企及的诗与远方。

锁在冷战前线

冷战期间，台湾便曾是两方阵营的对峙现场；如今中美关系恶化，台湾依旧难逃前线宿命。虽说有部分台湾人视此为建国契机，认为美国将要承认台湾独立，但政府显然未被舆情迷惑，而是选择了自我克制。

原因在于，在“欲独却不愿战”的精神矛盾下，两岸倘若真擦枪走火，台湾能否撑到美国到来尚未可知，更何况美国或许根本不会来，毕竟弃子先例，班班可考。以乌克兰为例，在北约东扩的过程中，其向来被视作反俄新桥头堡，但当俄国在2014年并吞克里米亚时，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也仅是予以谴责，顶多出台经济制裁过场一番，近来的“港版国安法”之例亦若是。西方到头来，要的仅是扰乱对手的马前卒，而非重负压身的累赘。

台独虽时以巴勒斯坦自比，但潜意识中更想做受美扶植的以色列。然而即便以色列有列强奥援，其之所以能在四次中东战争下存活，靠得也并不仅有锡安主义的强力主张，而是男女皆兵的铁血动员，这也正是台独所欠缺的真实底气。

故而面对如今的中美“新冷战”氛围，蔡英文首要之务，便是掌握骑墙的能动性，避免过度单边的表态。风声鹤唳下，草木皆兵，倘若一心挑衅、激化对立，则稍有不慎，便会在国际的骇浪中灭顶。辣台妹的谢幕，也只是刚好而已。

原文發表於2020年8月22日《多維新聞》、2020年9月20日《風傳媒》

（但民进党如今还是放飞自我了，谨以去年此文记录曾经有过剎那克制的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