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訊版搏擊俱樂部被改結局的真相｜鬥陣俱樂部｜寒蟬效應｜瑪力再說

Hello大家好，我是玛力。这是一个提倡思辨和手撕五毛的小频道，每一期我们将结合一个政治经济案例，来探讨下它背后的原因和不同的思考维度。

这部1999年由大卫芬奇导演，爱德华诺顿和布拉德皮特主演的电影近期在腾讯视频上架，这部在豆瓣评分高达9分的top级别电影，被网友发现竟然把结局改了。改成了一个适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结局，即如图所示警方逮捕所有罪犯，并且「阻止了炸弹的爆炸」，另外，主角「泰勒」被送往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后来还出院了。为了避免剧透，我这里就不详细介绍原版的结局了，相信看过这部电影的小伙伴都知道真实的结局是什么样的。最吊诡的是由皮大帅哥饰演的「泰勒」其实在剧中其实是个虚构的人物，所以这个结局的改动可谓完全颠覆了整个片子的用意，活生生地被和谐成一部新的片子。

说到这里啊，有网友发现其实腾讯版好莱坞电影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由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战争之王》（Lord of War）也在去年被发现修改了结局，和搏击俱乐部手法如出一辙，都是在片尾强行加上字幕说明，即所谓坏人终究受到了法律的制裁。而看过这部片子的朋友也知道，真实的结局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这个腾讯特供版一出，顿时激起千层浪，不少网友惊呼，「这是欺负我没看过原版吗？」，「原来和谐版不仅仅可以删减，还可以增加情节」。网络上普遍的舆论都把这个罪魁祸首指向了腾讯，但到目前为止，我们并不清楚这是片方的自我阉割，还是审核机构要求删减的，因为腾讯视频和版权方迪士尼都没有回应此事。对于电影情节甚至是结局被和谐和修改，在国产片和港产片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我在「香港导演堕史」那两期有详细的介绍，对于要上龙标的国产片或者是合拍片，为了避免后期审核的困扰，真理部早已经介入到剧本编写、演员选角等主要的制片环节，这样保证上映的片子绝对是符合审查要求的，就算不行也会有双结局解决方案，比如无间道第一部在内地版中，就没有给刘天王重新当好人的机会。

那对于已经在海外上映多年的好莱坞旧片，在进入中国市场后，除了能做阉割，还能修改情节，正如片头所示的那样，直接用几行字幕就能彻底改变一个文艺作品的走向和导演原来的意图，这个也算是世界电影史的千古奇观了。我不知道大卫·芬奇看到这个结局作何感想，对于无数奉这部片子为神作的搏击迷来说，无疑是一次对于观众集体智商的轮奸和侮辱。

开始我们提到，很多人都把矛头指向了腾讯和中国的审查制度，那到底是腾讯的自作聪明，还是海外片商的投名状，还是上架许可的博弈呢。我认为，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抛开艺术家的初心，首先，这是一部商业片，既然是商业片，我们需要认清的一个事实就是，卖家能否赚到钱。

我们先说说利益的驱动。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消费市场，作为资本和市场来说，这种诱惑是确实是无法阻挡的。大家都知道，作为一部电影来说，除了当时票房收入，版权拥有者最希望的就是这部作品能持续为他赚钱，也就是所谓的长尾流量，这里就包括了实体光盘的零售和在线流媒体的收入。理论上说，只要一个片子有人还在看，不管过了多久，版权方都是有收益的。随着影碟机的逐步淘汰和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无疑在线流媒体是长尾收入的主力军，也可以大大提升长尾影片的曝光量，几乎就是零成本。在中国数字正版渠道建立之前，所有人白嫖好莱坞大片这么多年他们不知道吗？当然知道了，但版权方几乎是没有办法的，如果要打官司，被告是一个天文数字的量级，而且根本没法具体到一个主体。所以，白嫖就白嫖了吧。现在不同了，中国有爱优腾这样的大型流媒体平台，终于可以花钱买片了，而且之前在中国院线错过的老片子也可以通过这种渠道进入市场，平台方利用电影IP增加了流量，版权方能把冷饭再卖一次，不管是一次卖断还是按次分成，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加上原来的白嫖党们还是不少愿意为自己的情怀买一次单的，按照中国的流量基数，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你说版权方能不馋吗？

所以，个人认为，大概率版权方是认可结局被和谐的，资本主义社会，谁会跟钱过意不去呢？

说完了资本主义的无底线，下面我们就来谈谈情怀。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情怀指的是一种社会心理效应。所以我们需要认清的第二个现实就是，至少对于言论自由来说，全球化的「寒蝉效应」已经逐渐形成。

所谓「寒蝉效应」，英文叫Chilling Effect。原本是一个法律用语，指的是人们因为法律的判决或者社会的一些负面消息，而产生的心理一种心理阻吓，进而表现出的一种人人自危的现象。对于中国来说，最明显就是香港国安法实施以来，无数的媒体受到打压和控制，不少的独立媒体和出版商也宣布停止运营，这就是一种典型的寒蝉效应和自我审查，并不是他们被收买了或者强制，而是一种自然的社会心理效应。对于西方，典型现象的在于对种族、女权主义等左派价值观的小心谨慎，而变得唯唯诺诺，整个社会呈现出一种刻意的平等主义等现象。我在美国政治正确那一期有很多有趣的案例，大家感兴趣可以去看下。而「寒蝉效应」最明显的表现就是「自我审查」的兴起，而这种自我审查标志着整个社会创造力的退化和自由度的缺失。

很多人会认为自我审查只会存在于极权国家，但实际上只要有负面影响，在任何制度的国家都会出现。

美国笔会在2013年发布了一份名为《寒蝉效应：美国国家安全局导致作家的自我审查》报告，当年正值斯诺登监听门事件爆发后，在对520多位美国作家进行的调查结果显示，16％的人表示会刻意回避争议话题的写作，有11％的人有正在考虑这个事情。而有更多比例的人会避免通过电话、电子邮件和社交媒体进行一些话题的讨论。而在2015年初，美国笔会又发布一个全球版报告，对全球近 800 位作家进行了问卷调查，超过三分之一的生活在自由国家的作家也表示，自斯诺登事件曝光以来，他们一直避免针对特定主题发表演讲或写作，有超过 75% 的作家担心来自政府的监控。根据2016年的哈佛大学的一份关于《**寒蝉效应：在线监视和维基百科的使用》**报告显示，自2013年6月以来，目前被标注为隐私敏感的文章在访问量上大幅下降，就算很多浏览行为可能跟国家安全并无关联，但政府的小动作确实令普通民众更倾向于进行自我审查与限制。

所以，表面上来说，寒蝉效应和自我审查是一种特定情况下的民众对于自身利益本能保护和权利的自我放弃。言论相对自由国家如此，何况极权国家呢？

说到这里，我们就要谈下寒蝉效应的跨国性。正如我们开始所说，外资为了进入中国市场的准入而舍弃自己的价值观已经不是个例了。苹果、微软、特斯拉、索尼哪个巨头不是一边喊口号，一边偷偷摸摸的跪舔。我之前曾经说过，资本主义的本质是把追求利润当成一种使命和自我存在的价值，而这种价值并不是资本家和股东要挣多少钱和多么的荣华富贵，是企业的存在就是为了创造价值，这种价值一般分为社会价值和商业价值。在法治和营商环境相对健全的国家，比如西方社会，商业巨头们都完成了稳定的资本积累，也就是说追求单纯的收益并不是唯一的目标，更多的是体现品牌的衍生的价值和影响力，以及承担一部分社会责任，比如新技术的创新，各种基金会，公益组织等等。而对于中国这样的消费性市场，这些跨国企业使命相对来说会简单一些，说白了就是为了挣钱。因为除了挣钱，中国的市场环境并没有太多条件去实现企业的社会价值，能顺带解决一些就业问题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对于外资企业来说，你要在中国挣钱的唯一条件就是要牺牲你的言论自由和社会责任感，虽然这一点饱受诟病，但这就是外资企业需要面临的电车困境。经过这么多年的坡爬滚打，资本家们比我们这些韭菜们对于中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清楚的多的多。我曾经举过一个苹果下架支持香港抗争者app的例子，库克给予的解释是，我们尊重不同的价值观，但是要遵守中国的法律规定。对于库克的立场来说，我们先不论他做的是否对和错，但这是一个非常make sense的决定，所谓make sense是一种符合当前形势的一种合理的决定。从逻辑的角度来说，合理的决定无非对错和价值观判定，仅仅是对于当事人最有利的决定，如果他不这样做的话，可能受影响就是无数经销商的利益，中国员工的利益，股东的利益。如果有一个企业这样做，那必然会导致更多的企业这样做，所以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苹果如此、微软如此、特斯拉如此。这也逐渐形成了外资在进入中国市场的一个寒蝉效应。简单来说，趋利避害是一种本能，中国的外资企业不是没有道德和社会责任感，只是给他们的选项本来就不多。

我们说回《搏击俱乐部》的事件，可能作为主创来说，对自己的作品进行强行更改，是每一个搞艺术的人无法接受的事情，而好莱坞电影的近几年的政治正确、不思进取和过分工业化，导致好的演员和导演逐步转投电视剧和舞台剧市场，也无形中让自己的创作空间越来越狭小，作为一个要体现商业价值的文艺作品来说，寒蝉效应导致的自我审查无疑成了一个损失最小的决定。而中国市场的简单粗暴，和所有人的人人自危，也促使了这种寒蝉效应将越来越明显。

不管东方还是西方，寒蝉效应发生的根源是在于有掌握国家暴力和公权力的威慑和影响，但也并不是无解的。随着近几年中西方意识形态的对立越来强，从人的本性来说，谁都不愿意永远被一种威慑力笼罩，那自然就会用脚投票。从资本的角度来说，当另一种替代方案和新兴市场的出现的时候，自然会选择当一只展翅高飞的蝴蝶。

我们以美国影视文化产业来说，随着像Netfilx，Amazon，**Disney+**等新兴流媒体的崛起，大量制作精良，脑洞大开，尺度大胆的原创剧已经慢慢将美国人和更多言自由的人们重新吸引回客厅，这种订阅制的方式极大的保证了现金流，又刺激了用户的活跃度和自主选择性。而依托于用户行为喜好精准制作的现象级作品也层出不穷，从纸牌屋到鱿鱼游戏无不体现了这一点。所以传统好莱坞大厂的生存空间也会进一步的压缩和分流，也会倒逼好莱坞大厂的商业模式的转型，这也许是对寒蝉效应最好的一个回击。

对于中国来说，审查制度导致的寒蝉效应无疑是毁灭性的，是给除了还有点钱，什么创造力都没有的文创产业雪上加霜，好不容易憋出个舞狮少年，又被骂眼睛小辱了华，今后的原创IP将日益枯竭。那只有继续买别人的东西了，现在你还可以把别人的残羹剩饭强行换个调味料，今后当别人都不卖给你的时候，估计连一个bt种子都找不到了吧。

吃洋人的饭，不要砸了别人的锅，海外不是法外之地，望你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