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ep in 韓國影視］揭密風暴/舉報者Whistle Blower：銘記污點

2022 年 11 月 6 日

KO++FL《Deep in 韓國影視》系列，誠摯歡迎大家一同參與分享討論經驗和想法。本次討論電影為：揭密風暴/舉報者 Whistle Blower。包括：學術作假與倫理、新聞第四權、造神與國益、影視銘記歷史等議題。

《舉報者》於2014年10月在韓國上映，這部電影基於真實事件改編。劇情不算高潮迭起沒有特效也沒有武打，它平實地敘述了震驚世界的研究倫理和學術倫理醜聞—黃禹錫博士的幹細胞造假事件。

『電影故事介紹』

電影一開始，正在做新聞追擊的製作人尹敏哲PD（朴海日飾）接到一通密報電話，舉發妻子莫名猝死，原因是捐贈卵子給國家的一位鼎鼎有名科學家博士（李璟榮飾）做一項研究，製作人立刻決定深入調查，跟蹤與追查後竟然挖掘到背後隱藏的龐大幹細胞研究造假案。正在缺法證據進行報導之時，離職的幹細胞研究員的沈旻昊（柳演錫飾）卻來電把自己參與的過程證據提供給尹敏哲PD。

其中這部電影最有張力之處，便是財團和名人強強結合打算掩蓋真相的對立點。既得利益者運用媒體操作的手法，導致節目所屬的電視臺高層受到各方排山倒海而來的壓力，甚至總統府也來關切，目的都是要求新聞節目停止追查及播出。

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來自國民的批評和對立，因為博士團隊不但一直以來被媒體報導是「國家之光」、拿到非常多的國家補助，也宣傳該科技是重病弱勢希望所託，幾乎成為一種信仰，因此尹敏哲PD要對抗的不只是既得利益者、社會權威，還有社會大眾、「造神主義造成的爛攤子」與韓國人某種「扭曲的愛國民族主義」的行徑。

真實的黃禹錫（황우석）學術造假案件

黃禹錫博士自1995年就開始研究牛克隆技術並取得成功。2004年黃禹錫博士在 Science期刊論文宣稱完成全球成功複製人類胚胎的首例。這篇論文中使用的技術非一般的體細胞核酸轉移融合法SCNT，黃氏細胞株則是利用胚胎幹細胞的單性繁殖，因為傳統的SCNT胚胎幹細胞克隆成功率僅為3％~5％，而胚胎幹細胞的單性繁殖成功率高達20％，此一方法在實現糖尿病，帕金森氏症、早老性痴呆綜合症和脊椎神經損傷等等細胞治療目標，大大邁進了一步。

2005年黃禹錫博士宣稱成功把人類的體細胞移殖到人的卵子細胞，並成功把細胞培養成為胚胎。當年8月成功帶領團隊完成狗克隆，實驗中3000多顆受精卵，只有三顆成功長成胚胎，並只有一隻狗生還，起名「Snuppy」。Snuppy是一頭阿富汗獵犬，牠的基因與其父全然一樣。因為成功培育出全世界第一隻複製狗，黃禹錫博士成為韓國的民族英雄，他的肖像登載上郵票，又獲韓國科技部授予「最高科學家」的稱號。

因為2005年黃禹錫博士發表成功複製11枚為病患量身訂做的幹細胞（後來承認曾指示研究員偽造2005年論文中4至11號幹細胞的DNA數據），還宣稱要替一名男童做人體實驗，因此黃禹錫博士也被視為諾貝爾獎的大熱門。

自始黃禹錫博士被韓國民眾、媒體、政府捧上神壇，不但韓國民眾執迷於首位韓國科學家榮獲諾貝爾獎的急切企盼，韓國政府也頭腦發熱授予他最高科學家稱號並給予他非常多的補助，迫不及待地將其豐功偉業寫入歷史教科書。

就在舉國沈醉在幹細胞研究造福人類的美好前景時，黃禹錫博士被內部研究員「舉報」論文造假和非法獲取廉價人類卵子，被Science撤文後，他一夕之間從國寶變成國恥，但即使這樣，很多人仍主動要求捐獻卵子用於研究，並對曝光「黃禹錫事件」的電視台MBC和節目『PD手冊（수첩）』進行攻擊；一些支持黃禹錫的網民還擺出了 “為了國家利益不管真的假的都支持” 的態度，導致節目一度停播。

2009年10月26日，首爾中央地方法院（서울중앙지방법원）以侵吞研究經費和非法買賣卵子罪一審判決，判處黃禹錫有期徒刑2年，緩刑3年。2010年12月16日，首爾高等法院（서울고등법원）二審判黃禹錫有期徒刑18個月，緩刑2年。最終，2014年2月27日，韓國大法院（대법원，即最高法院）對歷時多年的黃禹錫案作出終審判決，以涉嫌欺詐和挪用公款等罪名，判處黃禹錫有期徒刑18個月，緩期2年執行。大法院在判決中稱，黃禹錫作為克隆技術研究開發總負責人，不僅私自挪用科研經費，而且對婦產科人工授精的不孕女性，以廉價施術為條件，將施術剩餘卵子用於克隆胚胎干細胞研究，違反了《生命倫理法》。

現在韓國對於黃禹錫事件，套一句首爾大學校長的話來描述—「黃禹錫是我們整個科學界乃至全國一個不可磨滅的污點。」

真實的新聞媒體MBC之PD手冊

尹敏哲PD在電影中對著電視台高層們高聲呼籲：

「我們要牢記，節目的主人是國民，基於公正性、正確性、客觀性，只傳達真相，依據憲法及廣電條款，我們擁有節目編排以和報導製造的自由權，自由是為了保障國民的權益及利益，無論什麼情況，但要捍衛此自由。」

《舉報者》算是相當忠實地呈現了這些錯綜複雜的糾葛，電影中的角色在現實世界裡都可以找到對應的人物。李長煥代表黃禹錫，尹敏哲代表韓鶴洙，爆料的沈敏浩則是前研究員柳永俊，電視台NBS就是韓國大媒 MBC，而電影中的〈PD 追擊〉節目則是對應當時MBC〈PD 手冊〉節目，電影中提到美國匹茲堡大學，實際上也是黃禹錫團隊密切合作的國際夥伴。換句話說，在真實事件當中扮演起承轉合、穿針引線的角色，在電影中也撐起了劇情的推展與轉折。

《舉報者》於2014年10月在韓國上映時的海報上面標語寫者：「究竟國民真的想要之到所為真相嗎？」

揭露事實的PD一開始就問：「真相與國益，何者比較重要？」他知道揭露黃禹錫事件會摧毀國家和民族尊嚴、大量資助和吹捧黃禹錫的政府立場變得尷尬、電視台上級也會因各式壓力阻止播出、甚至對於病患與家屬而言他正在做的並不是揭露事實，而是摧毀希望。在拉鋸和兩難之間，最終他仍沒有放棄舉報者和身為媒體人、製作該節目的堅持—「真相就是國益」。不過MBC的PD手冊節目仍因為追蹤這個作假事件而吃盡苦頭，其中報導被認為"誇張作假"，加上被認定以威嚇方式向研究員逼供而違反「採訪倫理」被譴責而停播一集，MBC在晚間新聞中公開道歉，14家廣告主解除廣告合約，製作群被減薪或停職。

堅信真相比國家利益更重要的良心媒體人--PD手冊節目製作人崔承浩（최승호）PD，之後因為2003年擔任MBC工會委員長，2012年參與MBC罷工時遭到MBC解雇，無法復職的崔承浩募資創辦了韓國知名網路時事媒體《打破新聞》（뉴스타파），繼續揭發時事，其中最知名的便是國家情報院職員介入選舉、「世越號」船難百日專題報導。其後催PD也繼續擔任了電影《自白》（자백）、《共犯者們》（공범자들）的導演。

拍攝電影銘刻憾與痛的污點

學術造假，或許有人不覺得是什麼嚴重的事情，覺得只是道德良知不佳、學術倫理不佳，但是這件事情事實上非常嚴重，即使沒有親自參與實施（所謂共犯結構），但是掛了名多了一篇credit之後，那些隨之而來的結果也是理所當然應該要承受的，所有的教育工作者真的不可不慎。更不用說自己或是讓團隊進行學術欺詐（Academic Fraud），包括：造假（Fabrication）、竄改（Falsification）及抄襲（Plagiarism）等更嚴重的行為。

韓國依舊試圖用影視作為載體，盡可能地留下悲傷、痛苦和污點的歷史，唯有留下這些影像和故事，只有持續的自揭瘡疤，影片才能成為後代的養分和借鑑，也才能夠發揮改變世道的力量；正如同帶領韓國媒體圈爭取新聞自由、反對政府與財團干預的前MBC電視台資深記者李容馬（이용마）所說：惟有令人頭痛的眼中釘才能改變世界！

不過 KO++FL 認為難能可貴的是，《舉報者》這部電影也側面寫出黃禹錫博士的心聲，或許學術造假不只為的他一己之私，正因為政府和民眾寄予這位克隆之父過多過高的期盼，在電影中他自言自語地說道：「因為大家都在看著我，所以沒能停手，稍微有一點成就就想再多要一些，向我索取的越來越多，結果錯過了停下來的時機。」如果把國家興亡榮辱、民族信心尊嚴都加諸在個人身上，造神運動只會煽動迷失與瘋狂，例如那些歷屆的「XX之光」、「XX之子」、「X色的力量」等等，黃禹錫事件只會一而再的出現。

最後，與這部電影一起，送上黎巴嫩詩人紀伯倫的詩句—「我們已經走得太遠，以至於我們忘記了為什麼而出發。」與大家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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